黑土地之恋 - 第045章 萝卜快了不洗泥
七年啊!饱浸了文龙母子辛酸泪的讨饭生涯太过漫长,实在是令笔者“一言难尽”……
为免读者瞌睡,咱还是回到新社会,听听这些“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的故事吧……
作别哥哥后的于继祖,双掌轻轻互击,悠闲地打着节拍儿,嘴里还感情丰富地轻声哼哼着:“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哈、哈、哈……”
继祖自娱自乐着,径直跨进家门,顺腿儿就来到了知青们住的南屋里。
他拐过灶房,来到“张长天和卢仝的卧室”(眼下,卢仝夜宿饲养屋,常常夜不归宿,此卧室就几乎被张长天一人独占。)外,一举手儿,高高掀起灰布儿门帘儿,弯身低头儿而入。
张长天正俯身盘坐在炕桌前。
继祖见他左手拤着几张字迹密密麻麻的书信纸,右手执“英雄”牌自来水钢笔,在平铺于桌面的信纸上“唰唰唰”地,低头畅写着什么……
听到有人哼哼着严重“跑调儿”的京戏进来,张长天不抬头儿也知道是继祖。
他先是心不在焉地问:“继祖,你哥不上咱这儿来吧?”
然后不等继祖回答,又故弄玄虚地接着道:“就连唐代的陆象先都知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道理,就你!瞎忙了一场吧?嗯!我屈指一算,哼哼!你哥——他肯定没事儿!”
继祖右手一捂嘴巴,堵住了嗓子里的唱儿。他眼睛连眨,奇怪的目光一下子扑在张长天那张迷死人的脸蛋儿上,一刻不停地搜索着……
可惜呀!他扫描了半天,得到的结论除了“莫测高深”,还是“莫测高深”……
一无所获的他,这才直起腰儿,傻愣愣地收回目光。又不甘心地连环追问:“张长天,你懂‘易’?还会占卜?咋就算得这么准呢?”
张长天看自己三两句“云遮雾罩”的话儿,就把素来实诚的继祖给镇住了。
不由也模拟着《智取威虎山》的英雄——“杨子荣”开怀大笑的样子,张大嘴巴,露出一口白牙儿,不顾形象地朗声高笑:“哈、哈、哈……”
继祖“不失时机”地给了大笑着的张长天一老拳:“谁来的信?俺看看!”
他一句问话出口,张长天再也顾不得笑了,手忙脚乱、脸红脖子粗地和继祖抢夺起书信来……
张长天怕撕破手里的来信,顾虑之间,就被继祖得了手。得胜者高举着战利品,一边躲避着书信主人“羞怒”地推搡,一边得意地高声诵读:“亲爱的——”
张长天热恋中的女友——绵言细语的爱恋,被 操着高密土话的于继祖“阴阳怪气儿”地念了出来……
这下儿,张长天是真急了!他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唯恐天下不乱”的于继祖……
二人嬉闹着……
打斗中,不小心撕裂了“不厌其烦”的“鸿雁”再次替黎平传过来的情书;掀翻了正“兢兢业业”担任着“镇纸”一职的盛满水的扣杯;顺带着洇湿了张长天情意绵绵的回信……
“吱哟!”大门开了……
“吧嗒!”大门关了。
“别闹了!于婶子回来了!”被二人的激战招来的蔡晓,忍不住上前将他们拉拔开来,“明天一早儿,还要‘运劲儿’干活,快洗洗睡吧!”
两个笑闹出眼泪的年轻人,临停手前又“不甘心”地互相“捣”了一拳。
香喷喷的“粉儿”早开了,“音乐家”蟋蟀也快到“出场”的时辰了。
小院总算安静了下来……
一宿无事,不觉天明。
次日,又是阳光明媚。
知青们吃饱喝足,都去各干各的了……
因为分工不同,知青们的活儿也就不同。
种种农活儿,名目繁多。无奈南湖悠人只有一双眼,一张嘴,也就只能选择性地看,抓重点地说了……
有事话长,无事话短。
不觉又到了晚上。
饭后,于世富又准点儿来到于傅氏家,跟文龙学习“编条货”了。
今夜他们要编“大装搂儿”。
师徒二人“搂”里一个,“搂”外一个,“外递里拿”地忙活着……
“搂”里的文龙左手扶“搂墙”,右手捏住于世富递进来的一根儿细长的槐条子,轻轻一插,左手拇指随后摁下去,削好的条子就以“本儿”低、“梢儿”高的姿势,被斜斜夹入“装搂”的“竖经”里了。
文龙中指指尖儿瞄准这根条子,一勾、一挑、再一抹,复勾、再挑、还一抹……左手拇指紧追其后,摁上摁下,配合默契。
就见他:
双手若溪水潺潺,迅速地从左往右流淌着,极像资深的钢琴家正在投入地抹着他心爱的键盘。
文龙本着“横纬竖经”的原则,像村姥姥织布那样儿,十指不停地灵活舞动着,直至把整根儿槐条子从“条儿本儿”一路夹到“条儿梢儿”……
师徒二人心领神会,一递一接,你问我答,边干边聊。给呷茶旁观的“读者”徐徐演绎着“斧正”的传说。
递、接、问、答中,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往日徒儿“畅讲”、师父“倾听”的那种“一边儿倒”的感情交流模式。
文龙在徒弟说话的间歇里,不停地提问着自己颇感兴趣的问题:“那个叫蔡晓的知青,锄地能跟上趟儿?”
“哪能呢!就凭她——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城里学生,就算累煞也跟不上。”于世富语声中替蔡晓抱着“不平儿”。
“那,她咋办呢?”文龙急急地问,语调儿里也暗藏了一丝担忧。
“嘿嘿……俺紧靠着她那垄儿锄,偷偷地就帮着她——干了!”于世富傻呵呵地笑起来。
“就你?你光锄自己的,能跟上趟儿,也就不错了。还能帮到她?”文龙一点儿也不给徒弟留脸,鄙夷地说。
“嘿嘿嘿……”于世富诡异地笑着,低声说:“俺有绝招……”
“啥呀?”文龙追着问。
于世富毫不防备地告诉师傅:“‘萝卜快了不洗泥’呗!”
文龙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个‘不洗泥’法?”
“嗯!俺,先使劲儿一拉锄,搂一大堆土;再把锄背儿往前一送,把搂起的土摊开半堆儿。就这样儿,锄一半草儿,盖一半草儿,‘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就快了?!嘿嘿嘿……”
听了这么个“不洗泥”法儿,文龙在“十六的圆月”下,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那样儿锄的地,能中?恁队里就没有检查的?”
于世富头一“杠夯儿”1:“检查!怎么不检查?”
听说还检查,文龙更加惊奇:“真检查?那么明显的‘捣鬼’,就没有人看出来?”
“嘿嘿嘿……检查的,不是俺爹嘛!”于世富有恃无恐地傻笑着。
“喔——”文龙拍拍胸脯,了然地松了一口气……
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会心地笑了……
他的那一笑,虽然无色无声,却又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最诚挚的一笑……
【高密土话解析】
1——“杠夯儿”,就是“脖子一挺,头一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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