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砺 - 第一七零章 我的班底在哪里
一路思绪不定,回到平安里,车子刚刚驶入巷口,遥遥便望见,对面过来一架轺车,两造皆放缓车速,靠近了,两架轺车上的乘客,同时举手为揖,同时招呼:
“云鹤!”“应元!”
来者江统。
“擅造潭府,”江统笑道,“没想到主人家去了东宫,早知如此,我就等在东宫堵人了!”
何天乃邀江统同车,虽然只剩下几十步路了,但这表示主人的盛情,江统欣然落车、上车,上车的时候,何天还趋前搭了把手,江统撩袍一跃而上,二人握手大笑,欢若平生。
何天名声虽著,但登门拜访的人,其实很少,原因无他,都晓得何侯“不接世务”,你投剌,他不搭理你,门上说声“家主抱恙、告罪”就算很客气了,因此,久而久之,也就没啥人投剌了。
但别人投剌可以不理,江统不成,因为何天欠着他的人情——“杀马”事件,正是江统受何天之托,奔走于太子宾客之间,才叫贾午免去了一场大麻烦。
没理由说,你拜访人家,人家接待你;人家拜访你,你却不接待人家?
最重要的是,何天已经开始做建设班底的工作了,他有心笼络江统,将其纳入自己的麾下。
“班底”分文、武。
武的方面,已经有文鸯、文虎兄弟,那是“鲜血凝成的友谊”,咋打也打不散的了。
何天还看上了孟观。
孟观作战的风格,类似于东汉的段颎,狠辣果决,坚韧不拔,而灵活机变,又在段颎之上,真正是第一流的军事人才,完全可以媲美马隆、文鸯;年轻一辈中,不但无出其右者,更遥遥领先第二名n个身位。
若能将之拢入袖中,善之善者也。
不过,孟观的情形,大不同于文鸯。
文鸯是叛而复降的羁旅之人,对于司马氏,其实没有感情;而不但遭遇不公,被废黜十数年,其一家老少,更皆惨死于司马某手中而朝廷一个屁都没放过,因此,何天若要造反,文鸯兄弟入伙,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孟观却不但是皇后亲信出身,更正在春风得意、受国家厚恩、对“二圣”感激涕零之时,介种时候,拉他造贾、郭的反,可不大容易。
另外,孟观之为人,心思太过活泛,这种人,趋利性既强,大关节上,就未必坚定,用起来,就不是太放心。
不过,到底是目下世上唯二、唯三的军事人才!而且,不同品格的人,有不用的用法,老子又不是道德纪律委员会的!
且走着瞧罢!
文的方面,何天既看中了、目下也较有可能拢入袖中的,首推江统。
各种资料——历史资料、现实观察——显示,江统之为人,既有原则性,又有大局观,是个真正为朝廷、为国家忧思之人,大关节上,十分坚定,可堪信赖。
具体办事、沟通的能力也很强——这已经在“杀马”事件中得到证明了。
而何、江二人,也已互有嗅味相投之感。
还有,江统是太子舍人,“复太子”的行动中,不论从哪方面考虑,都需要原东宫官员的参与,如是,许多事情,才更加名正言顺,更加有说服力。
江统同太子本人,曾有一小段尴尬过往。
他曾经上书劝谏太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啥的,太子自然当作耳旁风——这倒没啥,关键是,他的上书不晓得咋被杨骏看到了,于是,杨太傅就盗了江舍人的版,弘训宫载清馆,以之大发批评太子之议论,何给使躬逢其盛,险些葬送小命一条。
“阅垆”那一次,何天还半开玩笑的问蒋俊,因为杨文长的“播扬”,江应元劝谏——其实也是批评——太子的话,弄得朝野皆知,太子怪不怪他这个舍人呀?
蒋俊笑着说,“怪啥?太子心窄,根本没地方放这些有的、没的!”
何天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解释“心窄”,也因此对太子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总之,无论如何,以江统为自己的班底,非但不会招致太子的反感,反而会叫太子有特别的亲切感——到底是我的“东宫旧人”嘛。
*
宾主坐定之后,自然而然,主人去东宫之所为,成为第一个话题了。
何天并不隐瞒,将自己欲联姻太子和韩氏的谋划,一一的说了。
江统亦是满面讶色,“云鹤!你真是想世人之不敢想、为世人之不敢为之事!”
何天叹口气,“也是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背城借一而已!”
太子和贾、郭之间,彼此观感恶劣,朝野皆知之事,江统默然片刻,神色凝重,“此事若成,自然大善;可是,云鹤,你有几分把握?”
“几分?”何天苦笑,“皇后那里,或者尚有一二分;贾长渊母子那里,半分也没有!”
“那……”
“我是这样想的:事情成了,固然如君所言‘大善’;不成,太子总也借此对皇后、对贾郭示好了,则——”
打住。
则他们之间矛盾的爆发,或可再延缓些时日?
江统恍然,“云鹤,苦心孤诣呀!”
“惭愧!”
事实上,何天确实“苦心孤诣”,但重点并不在使太子对皇后和贾、郭示好,而在——
俺自己对太子示好呀!
何天既已起了“复太子”并在其后把握朝政的的念头,就要尽快拉近自己的和太子的距离,尽快增加太子对自己的好感——
介个,俺替你做媒,这个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吧?
就算此事最终不成,但那是“那边”的事情,我这个媒人,可是尽力了,你总该多少见我的情吧?
那,万一此事竟然成了呢?
“复太子”就谈不上了呀?
那也没啥不好的。
老子就继续做世外高人、诗坛领袖,就把心思摆在如何尽快将李老师追到手?
逍逍遥遥,悠游岁月,不亦乐乎?
毕竟,造反,是很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宾主皆感慨过一番了,何天说道,“应元,大驾光临,应该有所见教,请说罢!”
江统掏出一叠纸来,“拙作刚刚脱稿,劳大贤斧正!”
何天心说,不会是《徙戎论》吧?
接过一看——
嘿,还真是《徙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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