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有宝珠 - 第39节
宸王拎着玖珠从家里带来的饭盒,找到正在跟李恩说话的未来岳父:“明大人,饭盒我取来了,不如一起用膳?”
“有劳殿下。”明敬舟作揖道谢。
“明大人客气,请。”最近几天,每天中午吃明家的饭菜,他已经习惯了。
李恩同情地看了眼宸王,恐怕这位王爷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明敬舟在故意折腾他。
“殿下,两个时辰后,下官要去视察新建的学堂,殿下若无其他安排,请与下官同去。”
“可是由父皇亲自下令兴建的弘文学院?”宸王隐隐约约知道有这么回事。
“正是。”李恩面带笑意:“陛下广培良士,重视人才。修缮这所学院的银钱,还是陛下从私库里掏的。”
宸王小声嘀咕:“父皇私库的钱,还挺多。”
站在他旁边的明敬舟,默默扭头看他一眼。
“殿下?”李恩没有听清宸王说的是什么:“可愿陪下官受累走这一趟?”
“好。”宸王笑:“本王也很好奇,父皇重视的学堂,建成了何等模样。”
李恩与宸王还没出门,消息已经传到各皇子耳中。
“李恩要带宸王去巡视弘文学院?”齐王听到这个消息,冷笑道:“本王听说礼部最近在大肆修缮,李恩尝到了甜头,难怪在云渡卿面前逢迎拍马。”
“王爷,依卑下看来,李恩此人,并不像是为了功名利禄便做出这种事的人。”谋士道:“不久前的一场清谈宴上,他还对您赞不绝口,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齐王漠然地笑:“在利益面前,人人都有可能变得面目可憎,本王从不轻易相信人心。”
“王爷请放心,卑下探听到,明侍郎仍对宸王十分不满。”谋士安慰齐王:“卑下猜测,李恩只是出于情面,才会带宸王巡视学院,礼部得了这么多好处,若是还让宸王抄书,总不能半点表示都没有。”
李恩年少家贫,走的是正经科举路进入官场,怎么也不可能欣赏宸王这种纨绔王爷。
“本王记得,苏贵妃身边有个极擅制香的女官,云渡卿自幼在苏贵妃身边长大,也有用香的习惯。他搬入王府后,似乎养了几个调香人?”齐王走到香炉边,看着早已经燃尽的香:“本王听闻有一种香,能让人夜夜好眠,美梦不断。”
“殿下,自从马场事件过后,宸王府的护卫与下人全部被陛下安插了皇家暗卫,卑下担心我们的人,没有机会接触到宸王平日使用的物件。”
“为何要我们自己动手?”齐王淡笑一声:“本王的那几个好兄弟,可是对宸王府下人好奇得很。”
“卑下明白!”谋士瞬间领悟齐王话里的意思:“卑下这就去办。”
“这就是弘文书院?”宸王骑在马背上,看到弘文书院旁边站着好些衣着单薄的学子:“这些都是弘文书院的学生?”
“非也。”李恩看着这些贫寒学子,为宸王解释道:“书院尚未正式向外招生,但陛下早有政令,弘文书院的学生,不论身份贵贱,只分学识高低。”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明白,读书花费的银钱不菲,寒门子弟就算有幸考入弘文书院,也少有人比得过那些世家大族子弟。
“那他们为何都在学院外面?”
“书院虽未对外招生,但里面的书籍,可借给学生免费抄录。”李恩看着这些冻得瑟瑟发抖却舍不得离开的学生,语气里带着些许怜悯与说不出的怅然:“珍贵书籍的价格十分昂贵,若是能免费抄录下来,能省许多银钱。”
“原来如此。”看着这些读书人为了抄书对自己的狠劲儿,宸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到李恩跟前:“这些钱你拿去买些笔墨纸砚,拿给他们抄书用。”
“殿下?”李恩诧异地看着宸王。
“拿去,本王不缺这点钱。”宸王抖了抖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对抄书的敬畏:“同是天下抄书人,本王懂他们的艰辛。”
李恩接过这几张银票,沉默半晌后对宸王一揖到底:“下官替这些学生,谢过殿下。”
“不用谢本王,其实这些钱,也都是父皇给的。”宸王毫不在乎地摆手:“若是要谢,就谢父皇去。”
反正这都是父皇从私库里,偷偷拿来贴补他的钱。
“殿下一片赤子之心,下官敬佩万分。”
嗯……
宸王扭头看李恩,几张银票的事,怎么就赤子之心了?
文官夸起人来,果然跟他们作的文章一样漂亮。
就是不能当真。
第35章 开玩笑? 找个没人的地方,挖坑埋了吧……
“殿下, 请往左边走,这边是静思亭。”学院院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旁边院子种的都是些瓜果蔬菜,待学生入校, 不仅能帮他们改善伙食,还能节省一些花费。”
宸王瞥了眼院子, 点头:“萝卜是好东西, 滋补养人, 吃不完还能成晒萝卜干。”
“殿下好眼力, 这确实是萝卜。”院长用近乎浮夸的语气夸奖道:“殿下对老百姓的生活方式真是了如指掌,连这些都知道,真是爱民如子啊!”
李恩尴尬地笑了笑, 学院院长是他的同窗,性子迂腐,醉心学术, 这些年一直不得重用。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 陛下才会在一堆名单中,挑中他做弘文学院第一任院长。
只是拍马屁这种事, 实在不适合他来做,容易拍到马腿上。
“殿下, 院长的意思是您虽锦衣玉食,却不忘关心百姓的衣食住行。”李恩小声开口为同窗找补:“并没有别的意思。”
宸王摆手:“本王明白。走,去其他地方看看。”
观察完整所学堂,宸王夸奖:“修得不错, 既然这是父皇花心血兴建的学院, 本王也该有所表示,等会本王让长随送三千两银子过来,学院里该添置的添置, 该买的买。”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院长喜出望外,看来他在拍马屁方面还是有天分的,不然哪来三千两巨款。
往日有关宸王的言论,他一句都记不住,满脑子只有:宸王大气!敞亮!出手豪爽!
等李恩与宸王一走,他喜滋滋地拔了几颗大萝卜,招呼着门外还没离开的学子进门吃饭:“今晚菜里加肉!”
“宸王殿下仁厚,不仅拿了笔钱免费给你们提供抄书的纸墨,还捐了三千两银子,用于建设学院。”院长感动得热泪盈眶:“殿下好人啊。”
这些贫寒的学子,听到肉已经口舌生津,再听院长说,殿下私掏腰包给他们买纸墨,都起身向皇宫方向作揖行礼。
陛下是好人,宸王殿下也是好人啊。
有一学子红着脸道:“往日学生无知,听信他人,以为殿下有……些许不妥之处,是学生愚昧了。”
“人言可畏,尔等皆是读书之人,无论日后能不能考入弘文学院,老夫都希望你们记住一句话。”院长看着这些贫寒学子:“民之讹言,听而思之,忌听且信之。”
“多谢院长教诲。”学子们作揖道谢。
“你们还年轻,希望不久的将来,你们能成为大成肱骨。上忠于君,下无愧于民,头顶晴天,护朗朗乾坤。”院长笑着抖干净萝卜上的泥:“咱们读书人,到死都要记住一句话,但求无愧于心。”
宸王为弘文学院捐银子的事,很快传扬了出去。骂宸王的读书人少了,夸他的人也有了。就连茶楼里,霸道王爷系列故事,最受欢迎的也是霸道王爷考状元记。
老百姓心想,肯定是霸道王爷自己考过状元,知道读书人的不容易,才会掏这么多钱,花在修学院上。
故事离谱是离谱,但是架不住老百姓喜欢。所以茶楼里,天桥底下,只要说书人讲霸道王爷考状元记,四周总会围满听客。
“云渡卿那种蠢货,也知道讨好读书人了。”怀王听着外面那些传言,气得在书房里走了几个来回:“你们还说明家不会帮他,如果不是明家给他出主意,以他的脑子,能想出这种收买人心的办法?”
谋士也没想到,宸王竟然敢拿陛下兴建的学院,为他自己造势:“殿下,弘文学院乃陛下主持兴建,宸王借由学院为自己谋名声,说不定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砸自己的脚?”怀王哈笑一声:“你以为,父皇会因为这种小事,对他心生嫌隙?”
谋士们疑惑,难道这种事,还不够让陛下介怀?
“你们说得出这种话,是因为没见过父皇对云渡卿偏爱到了何种地步。”怀王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你们太不了解他了。”
父皇登基那日,登基仪式还未开始,他站在太央宫外,看到父皇弯下腰,把即将年满八岁的云渡卿背在身上,全然不在乎云渡卿可能会压皱他身上的龙袍。
从那时起,他就很清楚,在父皇心中,云渡卿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些年来,他从不与云渡卿发生冲突,因为他心里比任何人明白,父皇肯定会站在云渡卿那一边。
“那……要不我们也学宸王,给弘文学院捐些银钱?”谋士道:“这样也能落得一个仁名。”
怀王:“……”
那是三千两银子,不是石头。
整个王府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他哪能像云渡卿那样,拿几千两银子洒着玩?
“算了。”怀王拒绝了这个提议:“有云渡卿在前,本王就算跟着他捐钱,也没多大益处,此事作罢。”
谋士们见王爷不愿意掏这个钱,互相看了一眼,点头称是。
消息如怀王府谋士预想的那般,传到了隆丰帝耳中。
“渡卿跟着明敬舟长进不少,都知道关心贫寒学子了。”隆丰帝欣慰一笑:“早知道他长进这么大,朕以前就该让明敬舟做他的老师。”
刘忠宝笑着接话:“殿下如今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自然与往日不同。”
“明家啊。”隆丰帝叹息一声,对明家他心里是有愧的。
当年明家三兄弟,踏马游街时何其风光,最后因他被关入大狱,全家被发配至边疆。
明家三兄弟被发配至边疆后不久,先帝就因奸臣谗言,下令把他圈禁到王府。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两年的圈禁生活折磨了他,也保住了他性命。其他皇子因为谋反逼宫,最后死的死,残的残,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去守皇陵。
不知父皇临死前,把皇位传给他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若不是朕,明敬舟也不会跟女儿分离十六年。”隆丰帝收回神,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明天,是老四与孙家小姐的大婚之日?”
“是的,陛下。”刘忠宝小声回答。
他以为陛下会给孙家或是齐王赏赐恩典下去,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陛下开口。
“陛下,宁妃娘娘求见。”
“夜已深。”隆丰帝头也不回:“让宁妃早些回去休息。”
“是。”小太监躬身退出殿门,走到等候在外的宁妃面前:“娘娘,今日风大,您早些回去歇息。”
宁妃看着烛火明亮的太央宫,温柔一笑:“我知道了,多谢公公通传。”
她转过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火红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娘娘。”红梅扶着她的手臂:“夜里凉,您坐辇上,让宫人抬您回去吧。”
“本宫想自己走走。”宁妃推开红梅,她抬头看着屋檐下的灯笼,自嘲一笑:“明日我儿大婚,陛下都不愿见我,当真是绝情。”
苏氏迷惑陛下至此,整个后宫因为她,形同虚设。
她恨陛下绝情,更恨苏氏魅惑圣心。无时无刻都在想,苏氏与她那个草包儿子什么时候死。
“娘娘。”白芍看了眼被宁妃推到一边的红梅,上前扶着宁妃:“所有王妃中,孙家姑娘身份最为尊贵,陛下若是再大肆封赏,其他皇子都要嫉恨殿下了。”
“你说得对。”宁妃紧紧抓住白芍的手:“什么吴家姑娘,柳家姑娘,明家姑娘,都比不上我儿的王妃。”
看着被宁妃指甲扎破的掌心,白芍忍着痛意陪笑:“若是陛下当真不喜殿下,又怎么会安排他去户部做事。依奴婢愚见,陛下此举说不定是在保护殿下。”
白芍掌心的血,顺着宁妃的指甲,流出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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