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孽子 - 第822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大唐百姓对于幸福（有钱）生活的向往，比李宽想象的要迫切很多，要热烈很多。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股票成为了长安城最热的话题。
    不管是茶馆酒肆的伙计，还是扫地的大娘，亦或是青楼的老鸨，说起股票来，都头头是道。
    仿佛他们才是观狮山书院商学院的学员。
    “陛下，那个股票实在是太邪门了，如果不加以管控，必然会出事。如今长安城里，买了股票的人家，哪怕是没有十万，也有八九万，到时候一旦出了乱子，可就不是小事了。”
    宣政殿中，房玄龄跟几位大臣被李世民留下议事。
    而讨论的事情则是大唐交易中心里头各个“公司”的办事处售卖的股票。
    “听说很铺子的伙计，最近干活都不上心，经常偷偷的溜去大唐交易中心。哪怕是一份股票也不多买，他们也愿意去交易中心转一转，看看自己买的股票是不是升值了。这种行径，对于我大唐的发展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长孙无忌跟房玄龄难得的态度非常一致，都反对大唐交易中心里头的股票。
    当然，他们反对的真是理由可能各不一样。
    “股票本身其实是一个对商业发展有好处的事情。但是微臣听说大唐交易中心里头售卖的股票，很多所谓的公司，压根就什么都没有，完全就是在欺骗百姓。一旦大家冷静下来，这些公司的股票将会一文不值，而那些花费了很高的代价才买到这些公司股票的百姓，必然无法接受这种局面，到时候还真是会出事啊。”
    岑文本看了看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宽，也表达了自己对股票的意见。
    “虽然朝廷一向是不干涉商人做事，但是这些股票已经影响到了长安城的稳定。微臣建议朝廷要借着这个机会，制定一系列的规则来规范商业的发展，甚至可以专门起草一部《商律》，让商人们做事也能有所依据。”
    高士廉的态度跟其他人有所不同，但是都是觉得不能放任股票野蛮发展。
    “宽儿，你怎么看？”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看向李宽。
    这段时间长安城发生的事情，李世民自然是一清二楚。
    不过，他觉得李宽既然搞出了股票这个东西，一定也有办法收拾眼前的局面，所以不是特别的担心。
    真要深究起来，他还是东太平洋公司这个股票市场的始作俑者背后最大的股东呢。
    “陛下，股票的无序发展，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我们也要充分的认识到股票的发展对于各个公司和作坊的成长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就比如大唐运输集团，每年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去开设新的运输线路，去采办各种四轮马车。
    如果他们能够拿出一部分的股份出来售卖，就能从大家手中融资到一笔巨大的钱财。然后利用这些钱财去购买更多的四轮马车，发展更多的运输线路，实现更大的营收规模。这对于大唐运输集团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
    原本，按照它的正常发展节奏，可能需要三五年才能完成的事情，如果得到了足够的融资之后，很可能一两年就完成了。再比如作坊城中的一些小作坊，如果按部就班的发展，可能过个十年，规模也变化不是特别明显。但是如果通过出卖一定的股票来获得更多的资金，那么作坊的发展速度必然也会加快很多。”
    李宽作为“股票”这个词语的“爸爸”，自然不能让朝中的这帮大佬把股票给彻底踩死了。
    “楚王殿下，股票可能确实不是一无是处。但是大唐交易中心里头的混乱局面，已经到了不得不控制的地步了。说个老夫身边发生的故事，府上一个大字不识的老仆人，前几天居然把棺材本都给拿出来，去买了一个老夫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公司的股票。
    像是这样的情况，在长安城绝对不是少数吧？如今股票价格一直在上涨，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楚王殿下你可以保证股票一直上涨吗？”
    长孙无忌这个家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跟李宽不对付。
    不过，李宽显然不会那么容易掉到长孙无忌挖的坑里头。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东西的价格是能够一直上涨的。真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大家都去买股票了？”
    “哼，既然楚王殿下知道这个道理。那你说，大唐交易中心里头售卖的股票，如果有一天开始大降价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长孙无忌见李宽不中招，倒也没有气馁。
    而他的这个提问，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家的担忧。
    是啊，要是股价大跌了怎么办？
    虽然说这是百姓们自己的选择，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承担责任；但是，谁知道这些损失惨重的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楚王殿下，股票的好处，我们都是理解的；但是，任由股票这样发展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房玄龄虽然是支持李宽的人，但是在今天的这事上，他却是有着自己的立场。
    “房相所言甚有道理！”
    出乎大家的意料，李宽一点也没有反抗，反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奏折。
    “规范股票的发展，这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微臣稍微整理了一下，请陛下和各位国公阅览。”
    显然，李宽今天被召进大明宫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讨论的事情应该是跟股票有关系。
    所以干脆就带上了武媚娘专门整理出来的规范股市的方案。
    果然，现在派上用场了。
    “兰和，你直接给大家读一读吧！”
    李世民看到房玄龄等人都好奇的看着李宽手中的奏折，干脆让兰和当殿宣读得了。
    这么一来，有什么建议还可以直接表达。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当兰和接过李宽手中的奏折的时候，首先念出来的就是一句朗朗上口的经典之语。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话说的太好了，股票不可能一直上涨，特别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司的股票，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完全就是在搭东太平洋公司的顺风车。”
    李世民听到这句话之后，忍不住评论了一句。
    “股市”这个词是新词，但是不需要李宽多说什么，大家都秒懂了。
    “真正让我们感到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兰和看了大家一样，小心翼翼的继续念道：“拿这句话来形容当下大唐交易中心里头的股票交易，是再合适不过了。就像几千年前的上古人不了解风雨雷电而心生恐惧，进而形成对大自然的特别崇拜一样，对于目前的股票交易的恐惧也是源于未知。”
    “未知的来源有很多。大家不知道股票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不确定股票大跌的时候会给大唐带来什么冲击；不清楚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公司’售卖的股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抢购？也搞不懂股票的产生，对于作坊的发展到底有多大的促进作用。”
    兰和一边念，一边观察着大家的脸色。
    说实在的，像是这样的任务，他是最不想接的。
    这个时候，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找一个角落里，低着头默默的等待着讨论的结束。
    可是李世民让他念，他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满。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目前的股票，肯定有一部分是会大幅下跌的，不过这并不可怕。朝廷可以公布一个规则，所有公司通过股票售卖获得的钱财，只能用于公司的发展，不可以用作其他用途。
    这么一来，首先就基本杜绝了那些借着股票圈钱的人家把钱财挪作他用，当然，单靠这个规则，肯定是不够的。朝廷可以授权大唐交易中心和户部合作，成立一个大唐股票交易所，专门负责管理各家发行股票的公司和作坊，同时规定所有的股票交易，都需要到交易中心办理才行。
    最关键的是，今后所有的公司和作坊对百姓发行股票的时候，都必须通过大唐股票交易所的审核，所有的股票都由交易所专门制作，任何其他作坊印刷的都是无效的，甚至是违法的。”
    伴随着兰和的声音，长孙无忌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今天他原本是想着借着股票的事情给李宽使绊子的，可是现在看来，李宽早就有准备啊。
    市舶都督府、大唐皇家钱庄、大唐皇家专利局、警察总署……
    现在又来个大唐股票交易所，楚王府能够影响的机构，可是越来越多了。
    这不是长孙无忌希望看到的场景。
    “股票的发行价格，不是大家想要定多少就定多少。大唐交易中心会和观狮山书院商学院合作，制定一套股票价格发行价的评估体系，与此同时，也会规定股票交易的时间……”
    宣政殿里非常的安静，只有那兰和略微有点刺耳的声音在回响。
    “楚王殿下已经有如此完善的方案，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当兰和念完李宽的奏折之后，房玄龄松了一口气。
    “哼，楚王殿下，你还是没有解决到时候股票价格大跌的时候，发生了乱子这么办的问题。”长孙无忌也不傻，一下就抓住了一个漏洞。
    “观狮山书院算学院的学员这段时间都有在对股票的交易情况做一个统计，虽然股票在长安城现在是非常的热门，但是九成的股票都被一些勋贵世家和大商家手中，真正在普通百姓手中的，金额并不大。
    新的股票管理规定公布以后，股票价格肯定会有大的波动。对于一些纯粹圈钱的公司，交易所将没收他们的违法所得，用以弥补股民的损失。”
    大家已经习惯了李宽嘴里时不时冒出的新名词。
    股民嘛，显然就是买了股票的民众的意思了。
    “楚王殿下，恕老夫愚钝！有些公司股票开售的时候，只卖一贯钱一股，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两三贯钱一股了。这种情况，哪怕是把所有的违法所得都给没收了，也弥补不了股民的损失啊。”
    长孙无忌这话说完之后，李世民也忍不住点头。
    这话，没毛病啊。
    在大唐交易中心发行股票的公司，几乎都是拿出一半的股票出来售卖。
    一贯钱一股，假如拿出了一万股的话，那么人家也就得了一万贯钱而已。
    但是外面流通的股票，已经价值两三贯钱了啊，也就是总价两三万贯了。
    这两三万贯钱的股票要是变得一文不值了……
    怎么补？
    “长孙司空的话，听起来非常的有道理，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首先，并不是所有的股票都是在价值两三贯钱的时候买卖的，有些可能是卖了就再也没有卖；对于这些人人来，他损失的就是一贯钱。
    其次，我们可以设定一个规定，每一个百姓，最多只能享受到十贯钱的赔偿。以观狮山书院算学院的不完全统计，购买股票的价值在十贯钱以上的人员，在所有购买股票的人员之中，不超过一万人。
    这些人普遍都是身家颇为丰厚，我们给他们设定十贯钱的赔偿上限，这么一来，他们哪怕是因为股票的投资受到了损失，本身的生活也不见得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至于个别依靠借贷来买股票的人，那么他们就是以后股民们最好的老师，让大家知道什么叫做‘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李宽的这话，让长孙无忌无话可说。
    玩弄政治，李宽肯定是比不过长孙无忌的。
    但是在商业上面，没有人是李宽的对手。
    长孙无忌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既然宽儿你都已经想好了，那么此事宜早不宜迟，越晚处理，到时候问题越大。”
    李世民虽然今天没有怎么说话，但是却是很清楚应该要怎么下决定。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天下午，李宽在宣政殿中说的内容，就传开来了。
    一些手中有股票的商家是嗅觉最灵敏的，他们立马开始转让手中的股票。
    不过，谁也不傻啊。
    普通百姓又买不起那么多的股票，很快的，从未跌过的股票价格，就开始掉头向下。
    哪怕是东太平洋公司的股票也不例外。
    “老任，怎么办？我们手中可是还有好几万贯钱的股票呢。”
    彭志筠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立马跟老任商讨着对策。
    “降价！立马降价甩卖，把牙行所有的伙计都派出去，能卖出去多少算多少。我估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开来，到时候哪怕是降价也不一定能够卖出去了。”
    老任脸色有点发白，不过头脑却是还算清醒。
    作为大唐最大的黄牛贩子，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歌剧院的门票砸在手中的情况。
    只是，这一次的情况有点严重。
    “我也算是看清楚了，这股票，其实没有那么简单。不像是门票那样，真的就物以稀为贵，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股票背后的公司到底怎么样。
    要是我们手中持有的是东海渔业的股票，那么不管朝廷颁布什么政策，都不用担心价格会大幅下跌，可是那个西洋贸易公司，连东海渔业的一个指头都比不过啊。”
    这个时候，彭志筠也开始意识到不同公司的股票差别，到底有多大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个进步。
    只是代价有点大。
    ……
    《长安晚报》的印刷作坊，一帮人正在忙碌着。
    “印刷出来一批，就先运走一批，不用等到全部都印刷完成。”
    祝之善紧赶慢赶的写完了今天的稿子之后，立马亲自赶到了印刷作坊。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的《长安晚报》已经全部印刷完成并且运往长安城各处售卖。
    不过，因为临时修改头版头条的内容，时间延迟了将近两个小时。
    虽然各个环节都在赶时间，最终还是比往常晚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可能得多跑好几趟才能把报纸运到各个地方呢。”
    印刷作坊的掌柜显然没有祝之善那样敏锐的眼光。
    在他看来，怎么降低成本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不用担心，今天临时紧急修改内容就是东家亲自安排人过来吩咐的，为了让我们的报纸能够大卖，增加一点运输成本不算什么。”
    祝之善很清楚首发一个爆点新闻对《长安日报》有多大的好处。
    不说销量会上涨很多，单单后续的广告费上涨，就不是一点点运输费可以比的。
    “行，那我每隔半个小时安排一批马车去运输报纸入城。”
    “嗯，记住了，要每隔售卖点都进行投放，不要一个一个的开始售卖。”
    祝之善生怕印刷作坊的掌柜坏了自己的大事。
    “好的，我立马去安排。”
    ……
    就在祝之善亲自去印刷作坊敦促着报纸印刷的时候，长安城里有不少习惯了傍晚看一份当天最新的《长安晚报》的人，却是意外的发现这份报纸没有跟往常一样出现在大家面前。
    “店家，今天的《长安晚报》这么快就卖完了吗？”
    甘迪很是疑惑的站在一个杂货铺子门口。
    往常，他都是习惯了亲自在这个杂货铺子买一份《长安晚报》。
    作为一个天竺糖商，甘迪在长安城可是生活了十多年，除了外面之后，说话做事已经非常像一个大唐人。
    所以，哪怕是糖霜生意在大唐已经做不下去了，他也没有离开大唐。
    “甘掌柜，不是卖完了，是还没有到货。说来也奇怪，往常都是早就到货了的，今天却是一直没有动静。我现在眼光几乎都盯着每一辆路过的马车观看，就希望运送报纸的马车能够尽快的出现。”
    严格来说，甘迪不姓甘，但是大家都这么“甘掌柜”的叫着，他也只能接受了。
    “奇怪了，也没有听说今天长安城有举办什么大型的活动啊，四轮马车不应该堵在路上才对。”
    甘迪也有点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希望能够见到运输报纸的马车的影子。
    不过，很可惜，他失败了。
    “说奇怪是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月，《长安晚报》或者《大唐日报》，亦或是其他的报纸，就会出现发行时间延迟的情况。一般来说，这就意味着长安城里发生了大事，就是不知道今天的大事是什么。”
    杂货铺的店家显然是个善于观察的人，已经从一些细微的事情当中找出了规律。
    也难怪他这小小的杂货铺子，生意却是一直非常不错。
    哪怕是在附近还新开了一家规模更大的杂货铺，生意都还没有他家的好。
    “长安城里发生了大事？”
    甘迪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作为一名天竺人，他比大部分大唐人都更加希望大唐能够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因为一旦有什么意外，他们这些外国人往往是最先倒霉的。
    “是啊，长安城这么大，又是我们大唐的国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也不奇怪。”
    杂货铺子的店家作为老长安城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这似乎是每个京城人的特点。
    在后世，帝都那些出租车司机，算是最典型的代表。
    随便栽一个外地人，他能从紫禁城旁发生的大事一直谈到世界格局和全球贸易，再从各个部委的小道消息说到哪个封疆大吏的家庭背景。
    反正你从上车开始，人家能够一路跟你水到下车，说的内容还不带重样的。
    关键是具备这样能力的司机并不是个别，而是普遍如此。
    “咦，来了，甘掌柜，《长安晚报》送报纸的马车总算是过来了。”
    就在甘迪还在愣愣的想着长安城会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杂货铺的店家兴高采烈的指着外面的一辆马车，脸上露出了笑容。
    “来，你们铺子的五十份报纸！”
    很快的，就有一个车夫抱着一摞报纸过来。
    “五十份？我不是每天都要订购两百份的吗？”
    “我知道，剩下的一百五十份要等一会才会送过来，你先拿着这些去卖吧，我还得赶紧去下一家。今天可是要忙断腿了。”
    就在杂货铺店家跟送货的马夫说话之间，甘迪已经看到了报纸上头版头条那显眼的标题！
    《重磅！朝廷对混乱的股市出手了！》
    看到这个标题，甘迪立马觉得一阵眩晕。
    他可是刚刚花了好几千贯去买股票，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不至于活不下去，可是去年可就是白干一年了。
    “给我一份！”
    甘迪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去帮忙拆开绑住报纸的藤条，然后取了一份报纸，直接就在杂货铺门口读了起来。
    越看，甘迪的脸色就越难看。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