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玩家好凶猛 - 1302.落幕

    格林尼岛北部群山中的天坑有好几个位于不同方位的入口，最远和最近的相差近百公里，但最大的入口就位于黄昏信徒们目前所在的这个区域中。
    从山民营地向下攀爬仅仅需要不到两个小时就能抵达附近。
    不久之前，路易王在桑海帝国的旅程结束前就已经派出了皇家探险者前来探索，试图将天坑中的奥秘发掘，但根据环之塔的记录，这个天坑之下的古老遗迹存在着超强的能量力场的隔绝，导致金雀花人在最近一个月中的考察并没有太多成果。
    他们今日还因为一份突然送达的指令进行了迅速的转移，这就导致在黄昏信徒们到达天坑入口时，这里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营地。
    最妙的是，路易王麾下那些勤劳的探险者们已经从外部打通了进入天坑之下的道路，甚至自备了简易的机械升降梯来往于这个落差在近六十米的巨型地下溶洞中。
    老爵士这会已经恢复了心智，他要拿出探险家的专业素质，带领黄昏信徒们进入天坑并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那个伊甸区的工厂附近，而就在老爵士进行出发准备的时候，他在某一次回头中愕然发现刚刚离开的玛格丽特女伯爵正被一个兜帽人以灵能束缚的姿态重新带了回来。
    女伯爵灰头土脸的身上还遍布着灵能灼烧的伤痕，显然是在这场为了自由的战斗中打输了。
    这让老爵士暗中叹了口气。
    他相信玛格丽特女伯爵想要脱离黄昏的心智是坚定的，但目前看来，这个组织和其他邪教徒组织一样并没有慷慨到允许成员随意脱离。
    更何况玛格丽特的身份确实特殊。
    以女伯爵在西兰贵族中的号召力以及她对路易王的强大影响而言，只要黄昏不蠢，就不会放任如此重要的成员脱离他们的掌控，尽管老爵士并非一个阴谋家，但他也有足够的智慧推算出黄昏之后针对金雀花王国的行动。
    无外乎挑起与特兰西亚的战争，迫使身为特兰西亚总督的墨菲阁下参与其中。
    金雀花人当然不是如虎似狼的异邦勇士和满心复仇的特兰西亚人民军的对手，待对方大举入侵金雀花国境，让路易王的统治岌岌可危的时候，黄昏就能顺理成章的出现并提供那见鬼的“帮助”。
    这是他们一贯的行为模式，也是非常有用的拉人入伙的办法。在异世界里这种恶劣的行为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形容词叫“赚上山来”。
    作为有利用价值且足够强硬的统治者，黄昏根本不必担心找不到渗透的机会，只需要人为制造一场困境，那么他们就有的是办法拉路易王入伙了。
    老爵士想到，一旦黄昏对于金雀花王国的“援助”到位，就路易王麾下国境和人民这个体量，但凡有十分之一的国民转投混沌一方，就足够把整个王国变成一个绝对可以“硬控”秩序阵营很久的烂泥坑。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金雀花人能打赢，只要能在这个国家里源源不断的制造出大规模的混沌生物，就足以拖住墨菲乃至整个秩序阵营。
    到那时，除了采取残酷的屠杀镇压之外，即便是墨菲那样的神奇家伙也找不到更多办法了，而一旦开启种族屠杀，那么旧大陆各势力想要扭成一股绳就更是天方夜谭。
    没有底线的混蛋们总可以无视各种约束肆意伤害他人，他们将其称之为“优势”，而被各种各样的底线问题束缚住手脚的正义者却无法如坏蛋一样不计后果。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善者的困境”了吧。
    费迪南德再次叹了口气，他又往灰头土脸的女伯爵那边看了一眼，后者身旁那个兜帽人的身份已不必多说。
    那肯定就是“修士长”本尊。
    然而，作为修士长的“木偶”之一，老爵士知道的更多，他知道即便是眼前这位疑似迈雷丁大师的黄昏头目，也不过和他一样，是“修士长”的化身之一。
    那家伙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在众多化身之间来回转移，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显得神出鬼没。
    老爵士不知道如自己这样的倒霉“人柱力”还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位“迈雷丁”阁下绝对是那家伙最倚重的力量化身。
    如果可以在这里除掉他
    “唰”
    就在老爵士思考一些危险的事情时，那兜帽灵能师便以一个闪烁的姿态出现在了他身前，兜帽之下那双饱含疲惫的眼睛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
    这让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和邪教徒爆了但战斗力实在差点意思的老爵士有点慌，不过随后就听到眼前人低声说：
    “准备好进去了吗？”
    “嗯。”
    老爵士点了点头，背起自己的探险家行囊又问道：
    “但即便进去了又能如何？天坑之下的造物之地有厚重的能量力场保护，我们手头可没有解开它的办法。
    而且说实话，我真不觉得获取一个造物之地就能让你们获取优势，实际上如果这个阵地真的那么重要，那么墨菲阁下大概率不会对此置之不理的吧？
    在那造物神选诞生之前的漫长时光中，你们也没有尝试着开启它，就已经说明了这个地方只是边角料而已。”
    “确实，这鬼地方一点都不重要。”
    兜帽下的修士长看了一眼前方的溶洞，他摇头说：
    “但我需要的也不是一块能反败为胜的神奇区域，选择这里仅仅是因为这里足够近而且是旧大陆上少数几个没有被墨菲掌控的地方，仅此而已。
    若不是环之塔的布置已经失效，我甚至不需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我刚才都告诉你了，费迪南德，我只是需要一个能连接到造物主体系中的应答器而已。
    别浪费时间了，出发吧。”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黄昏仆役们立刻扛起那个机械箱向前方的升降梯走去，玛格丽特女伯爵也被迫起身，一瘸一拐的跟在众人身后。
    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老爵士大概能猜到那位女士心中的愤怒与窝火。
    他不动声色的在前方行走，用自己身为探险大师的经验和能力带领这群邪教徒绕过一处处危险区域，更深入黑暗的溶洞之中。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机会。
    与此同时，在这天坑之上那个之前被黄昏信徒作为落脚点的山民营地中，随着空间力量的跳动和撕裂，一扇星界之门悄然出现在附近，灵能的震荡把那些营地中觅食的动物吓得四处乱跑。
    下一瞬，带着金色面具的不死者辛姆就从星界之门中走出。
    手持骨杖的他在看到眼前营地中遍布尸体的场景后就皱起了眉头，作为过去漫长时光中数次前往天坑探险的灵能师，辛姆与这群山中的山民部落的关系相当不错。
    他数次来过这个距离天坑最近的部落，现在看到这个部落的覆灭也让他心中有种不该属于夺心魔这种冷血生物的愤怒。
    在营地四处查看一番，他很快就发现了各种可疑的痕迹，林子深处还刚刚爆发过一场能级不低的施法者之间的战斗，这已足够让他做出判断，辛姆不再犹豫激活了手中连接着世界之网的运算宝珠，在wifi女神的信息支援下连接到了此时还在大礁行省等待消息的墨菲那里。
    他一边操纵灵能引燃火焰覆盖于那些惨死的尸体上，一边说：
    “很不幸，你在事关任何灾难上的猜测似乎都是正确的，这附近确实出事了，我察觉到了一些稀薄的混沌残留，基本可以确定黄昏成员于此聚集。
    至于他们的目标更不难猜，无非就是天坑之下的伊甸工厂。
    我立刻召集环之塔的战斗法师随我过去执行惩戒，你呢？阁下，你远在万里之外，能及时赶过来吗？”
    “我个人可以走‘冥王vip通道’前往格拉摩岛，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抵达，然后再飞过去，以我现在的极限飞行速度只需要三十分钟就能穿越格林尼岛抵达北部群山。”
    墨菲听到那边确实有黄昏相关的事情在发生，顿时就进入了“黄昏杀手”的战斗状态，他一边在武装飞艇上起身整理行装，一边说：
    “我麾下的战士们刚刚灭杀了大衮与它的魔裔，他们损伤惨重在这种针对性的作战里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因此我会带领一些精锐过去支援你们顺便启动那个造物之地，使它不会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落入黄昏手中。
    最后，上帝权杖已经瞄准那里！
    最极端的情况下，在你们撤离之后我们可以干脆利落的扬了那里，但我必须确认那里活跃的目标是否值得消耗一枚上帝权杖，因此侦查工作就先交给你们了。”
    “嗯。”
    辛姆没有长篇大论的回答，仅仅是以鼻音回应。
    在通讯告一段落之后，这位不死者站在燃烧的山民营地里。
    他从火焰燃烧的背景中行走至山崖边，看着远方群山之中若隐若现的天坑，随后从袖子中取出一枚集合用的灵能晶体，捏碎送出消息便在原地等待其他灵能主宰的到来。
    “我昨日向大院长询问未来走向，它给我的回答是‘过往的终末已至’，在前来这里时我尚有犹豫该如何解读，但此刻我心中已再无迟疑。”
    辛姆推了推自己用于遮掩真实面目的面具，眺望着下方那即将被毁灭之地，他在心中思索道：
    “所以，迈雷丁我的老友，曾身披荣光将环之塔送入顶峰却又堕入阴影带着自己的故乡急速坠落的家伙。你也在这里，对吧？今日就是你的命定之死了。”——
    “我察觉到了灵能的剧烈震动，有人过来了。”
    近十五分钟后，在天坑溶洞中向前方的造物之地疾行的黄昏队列里，身披兜帽的修士长突然停下脚步，说：
    “看来尽管我们如此谨慎，却还是惊动了本地的‘地头蛇’，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环之塔的灵能师们追过来了。我真的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行踪的？”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前方的老爵士身上。
    费迪南德爵士能感觉到那阴冷的如芒在背，他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实际上老爵士基本已经断定，绝对是自己在出发前于那艘船上做的布置被发现了！看来那些异邦人吹嘘的“墨菲大人监控着整个世界并且无所不知”的话语并非只是单纯的吹牛。
    造物神选果然有办法了解到这个世界任何角落发生的微妙变化。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既然已经确定墨菲阁下的目光被吸引到了这边，那么就该考虑一下之前绝不可能做到的那件事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在即将到来的追兵们的协助下破坏黄昏这次行动？
    然而还没等老爵士心中想出个一二三呢，那股熟悉的意识冻结再度浮现，如鬼祟般的修士长重新掌控了他的躯体，在活动着脖子的回头中，对身旁的另一个化身说：
    “麻烦阁下去阻拦追兵！我们这边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完成今日之事。”
    “好。”
    穿着兜帽的迈雷丁化身并未拒绝，在转身离开前，他说：
    “上帝权杖肯定已经瞄准这里，他已不需要你的决议便能发射那毁灭之光矢，你我大概率都无法活着离开了，这时候不说点什么吗？阁下。”
    “没什么好说的。”
    修士长操纵着老爵士的身体，摆着手说：
    “这盘棋下到现在已到分出胜负之时，棋盘之上剩余的棋子都要为那最终目标的实现奉献出自己的力量，若能兑子那最好不过，但实际上只要能完成自己的职责，棋子的消亡就并非无意义的牺牲。
    更何况，对于您来说，今日于此化作历史的飞灰也算是一种解脱。
    正如我们的费迪南德也在思考一些危险的事情
    唉，我实在无法理解，对于这样一个残破的时代，为何你们都有如此深厚的眷恋，它明明只是一场错误在千年后的延伸而已。”
    “它确实是个错误，但这也是我们这些诞生于这个泥坑中的人所拥有的唯一的东西。”
    迈雷丁化身摇头说：
    “和总有选择的您不同，我们要说服自己放弃仅有之物总需要很多理由，更何况，以前是真没得选，现在已有第二个选择出现在眼前，要说服自己沿着既定之路走向毁灭后的重生，总是个过于艰难的过程。
    可惜我们都走到这一步，已再难回头了。”
    说完，他挥起手指，身旁的玛格丽特女伯爵便如木偶一样与他一起离开了这个队列，反身向来时走去。
    在身后众人的注视中，远方那溶洞若隐若现的入口就像是苍白的光冕，将这两人的身影吞入其中再不可见。
    在后方追赶已进入天坑溶洞的不死者辛姆带领的多位环之塔的灵能主宰很快就看到了迎面孤身走来的家伙，那混蛋把自己藏在黑色的兜帽里似是无脸见人。
    他手持一根金色的手杖状法器，一步一步的靠近中伸手将自己的兜帽向上拉起，最终露出了那张至今还被悬挂在环之塔各大高塔荣耀殿堂中的面容。
    百年过去，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苍老。
    “迈雷丁！”
    不死者拄着骨杖厉声呵斥道：
    “你为我们带来的虚伪荣耀与不可洗刷的耻辱已到清算之时，但我依然愿意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我已从其他秩序者那里了解到当年发生的一些真相。
    说吧，你是否被千年前的奥秘部门的怨灵们蛊惑才踏上了这条灭世之路？”
    “唔，辛姆，我伪装的过于平凡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你的老朋友。”
    面对质问和眼前的包围，迈雷丁慢条斯理的拉开自己的手杖使其化作一根纠缠着净化灵能的法杖，又随手丢出几枚用于施法的符石，使其隐藏了百年的浑厚灵能在此爆发咆哮。
    在那如海潮一样翻滚的灵能怒涛中，他仰起头。
    他看着不死者和自己已经不认识的环之塔塔主们，轻声说：
    “你真的以为，一个千年前苟活到现在，过往人生中仅有失败少有辉煌的落魄老鬼，真有那个能力蛊惑我踏上一条我不愿意行走的道路吗？
    不！
    史坦纳只是个一心沉醉于呼唤混沌降临的蠢货，他的大脑早已在原罪赋予的光辉中被烧坏，每一根神经里都遍布着一些只有他自己能理解的‘荣光’。
    可怜的家伙自以为可以掌控大局，但实际上如今黄昏的各个头目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野心以及必须完成的事。
    他无法控制这个时代的下属，就如他在千年前也无法控制同一部门中的康斯坦丝与威迪亚。
    他已经失败了一次，而我们即将见证他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第二次。
    他还以为他使用的‘魂器’多么高明，他还以为仅仅用一个愚蠢的灵魂分裂咒法就可以控制我。
    他做不到！
    没人能做到。
    我已笃信黄昏在今日会迎来一场可怕的失败，我已笃信不管史坦纳打算在这里做什么，那位神奇的墨菲都有办法逆转他渴望看到的胜利，然而那与我这个‘木偶’无关。
    最少目前无关。
    造物主与混沌阴影们留下的这盘棋下到现在，所有被摆上的棋子都已再无回头的余地，这也代表着我们距离各自想要的东西只剩一步之遥。
    终点就在眼前，近到抬起头就能看到！
    所以，吾友，来吧。
    终结我带给你们的耻辱，将我化作历史的飞灰，任由我留下的痕迹与我的故事在众人传颂的鄙夷中烟消云散，把我的名字和我存在彻底抹去，让今日之后的整个世界都假装我从未存在过。
    但你我都知道。
    终有一天，我们将会在终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