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之恋 - 第020章 劫后余生
蔡晓醒过来的时候,最让女人担心的“祸患”早已匆匆发生过了。好在上帝还是恩慈的,没有让骄傲的她醒着面对“抢劫”。
一睁开眼睛,她就见天边的启明星若隐若现,似乎这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太白金星也不忍卒睹蔡晓的不幸遭遇,也在难过着她的难过。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清醒过来的蔡晓一骨碌翻身而起,四下一撒目儿,也顾不上多想后颈的疼痛,强忍着哆嗦与恐惧,迅速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最后还不忘拂掉沾在衣裤上的几许草叶,缓缓直起身来。
望着东方地平线上那颗特别明亮的“晨星”,蔡晓喃喃着:“昨夜的黑暗已经过去,天就要亮了。为了唤弟,我一定要坚强!”
再低头看看脚边哗哗流淌的马草河,她又暗自庆幸:“还好!还好!贼人总算没有泯灭天良,不然人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往河里一丢,估计这会子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她想起昨夜饭后睡前,她在整理准备给女儿看的励志资料时,里面有一份报纸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张报纸的头版上面有一位名叫黄美廉的让人佩服的脑性麻痺患者,文中说:无法言语的她在一个公开场合,笑着用粉笔在黑板上吃力地写下了几个大字,“我怎么看自己?”
报纸上那位一心成为画家的牧师的可爱女儿,因为医生的失误不幸致残。
虽然,她的颜面和四肢肌肉都因病失去了正常作用:不能说话;嘴还向一边扭曲着;口水也不能止住地往下流;走路更是一拐一拐的……
就连她的母亲看到她那个样子,都曾经萌生过要和她一起轻生的念头。
可黄美廉还是毫不犹豫地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 我好可爱!
二. 我的腿很长很美!
三. 爸爸妈妈这么爱我!
四. 上帝这么爱我!
五. 我会画画!
六. 我会写稿!
七. 我有只非常可爱的猫!
八. 还有很多的生活方式让我热爱 !
九. ……
结论:我只看我所拥有的,不看我所没有的。”
昨晚读报的时候,蔡晓还被黄美廉女士那种不向命运低头、热爱生命的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清楚记得“编后按”写道,“是啊,要想使自己的人生变得更有价值,我们就必须要经受住各种磨难的考验;要想使自己活得快乐,就必须要接受和肯定自己。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缺陷或遭遇过不如意的事情。不过,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个人是不幸的,关键是我们该如何正确看待‘幸’与‘不幸’。无须抱怨命运的不济,不要只看自己没有的,多看看自己所拥有的,我们就会感到:其实我们很富有。”
蔡晓干咽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语道:“我有健康的生命,昨夜只是不小心被野狗咬了一口,可那已经是英语语法里的‘过去式’了!我有一个聪明可爱又知心的女儿,她有过目成诵之能,艰苦的‘复健’训练之余,她还通学了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我有一个视我如命的丈夫,他绝不会因为我身上有个污点就休弃我的;我有一个前途无量的兄弟,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我和女儿分别遭遇过了不幸;我有一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婆婆,不过,她现在也对我非常好了;我有很多书可以看;我有……”
天在蔡晓“黄美廉女士式”的乐观分析里渐渐亮了。
蔡晓攥紧拳头,信誓旦旦地说:“对!我决不能一丝不苟地听从命运的苛刻安排,我要跟女儿一起努力,我要证明给上帝看:生命到底有多么的坚韧和从容,我们娘俩灿烂的人生里,到底会有多少了不起的快乐!”
在勤劳的马路清洁工的热心指引下,蔡晓顺利找去了她熟悉的早市。
她跟平时一样挑选了一些营养丰富的菜蔬和肉类。等到要结账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刚刚遭遇了抢劫。
她陪着笑脸对摊贩们说着“抱歉!我忘记……”
话未说完,那只无意识掏钱的右手竟然在衣兜里摸到了一摞东西。
蔡晓惊讶地低头看过去,自己的几十块钱和唤弟的三张病危通知单不但没丢,反而多出了一个又大又厚的纸包。她赶紧数出零钱,交给了摊贩,然后带上采购的肉菜匆匆返回了欧阳的宿舍。
一进门,她就丢下手里的物资,重新掏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纸包仔细打量。
纸包外面写着几个遒劲有力漂亮的瘦金体钢笔字,“对不起!”
蔡晓愣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纸包,没想到里面竟然是对折着的厚厚一摞钱……
钱啊——可真是个好东西!
蔡晓再次攥紧拳头,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她当然明了家里目前的经济状况。唤弟的“复健”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持久战”,这场战争耗资不菲,昨天医院就来催着续款了。如今文龙正在四处筹钱,该借的人家都已经借遍了。
怎么办?这笔满含耻辱的钱要不要先……
当蔡晓给女儿换上鲜艳的游泳衣,几个人背着唤弟走进水疗室的时候,她还在纠结这个该死的问题。因此,当医院的专业人员用椅子一样的梯子把闺女放到水里时,她还处在严重走神儿状态。
曹森和欧阳趴在池边,大声地鼓励着唤弟:“迈步!迈大步!加油啊!唤弟,迈右腿……”
“啊——动了!”热切关注水底的两个青年人同声高喊起来,把心不在焉的蔡晓吓了一跳。
“什么?动了吗?哪条腿?左腿还是……”蔡晓听到“动了”二字,也激动地一下子俯卧水边,紧张地盯着闺女水下的两条长腿。
水的浮力很大,唤弟紧紧扶着把手,站立在清澈的水中。蔡晓看见她在试着挪动双脚迈步前行的时候,右腿竟然微微挪动了一下。啊!真的,唤弟的右腿真的有了一点点移动的感觉。
终于看到希望了!蔡晓喜极而泣:“唤弟,我们成功了!你的右腿已经有了动的感觉,再来——咱再试试左腿……”
其实,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唤弟的右腿只是有了一点点动的感觉,他们四个人竟然有三个一起潸然落泪了。
第二天上午,院方又一次来催款了,可是负责筹钱的文龙还没有赶回来。
下午,医院后勤工作人员快要下班的时候,蔡晓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怀揣着难言的苦涩和酸楚来到缴费窗口。
当她捏着那摞让她难堪的钱来到缴费处,低头提起于璇的名字时,收费窗口里,坐在办公桌后的一位手拨算盘,忙着核账的年轻姑娘抬起了头。她那张特别秀气的脸上满溢着微笑说:“于璇的费用已经缴过了!”
蔡晓大惊,急忙问:“请你再查查看,有没有搞错?我在这儿没有亲属,不会有人替我女儿付医药费的……”
那张笑脸向外一侧,笑道:“没错,一个小时前,一个帅气的军人刚刚给于璇存了一万块钱。”
“一万块?那他有留下名字吗?”蔡晓急急地问。
“没有,大概又是一个雷锋同志吧!”“笑脸”轻笑出声,“有人缴了就行了,您就别管了,现在这个年代,雷锋同志无处不在!”
“雷锋?但愿吧!”蔡晓忧心忡忡地重复着“笑脸”嘴里的名字,无可奈何地说。
……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月里,欧阳又加大了对唤弟的强化训练,什么物理疗法、运动疗法、作业疗法等等,名目繁多。往往一种理疗措施刚刚完成,喘口气,唤弟就要进入到下一个环节的训练中,流汗流泪甚至流血,铁面欧阳都不允许中断,唤弟和曹森背后都偷偷地叫他“魔鬼”。
在“魔鬼”欧阳的魔鬼训练下,唤弟终于能在没有水浮力的平路上僵硬挪步了。当然,欧阳和曹森这两条特殊“拐杖”还是离不开的。
一日黄昏,那仨人不知为何都没在病房。
唤弟从床上艰难地爬下来,独自扶着床头站立着,正隔窗观看西天那轮橘黄色的太阳一点点落下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中间还夹杂着曹森暴怒的声音:“我不回去!打死我吧!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回去!”
“你个蛮子!要知道你是家中的长子,你肩上是有责任的。快过年了也不回家,叫我怎么跟你爷爷奶奶交代!咋的,你还打谱在医院里过年,还是咋的?”唤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曹森他娘薛白的声音。奇怪,她啥时候来的?
“是!我就是要在医院陪唤弟。过年‘祭祖’、‘迎财神’啥的叫曹林和草木干不就行了,难道他俩就不是咱家的男人了吗?”
“‘祭祖’是长子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俩又不是长子,你爷爷奶奶不会同意的!”
“若是我死了,难道咱家还不祭祖了?”
“啪——”地一声清脆地传过来,薛白愤怒的声音道:“已经进了腊月,你这张破嘴还一个劲儿地胡乱沁,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你要是死了,家里自然就不指望你了。不过,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得顶起长子的责任来!走——跟我回家。”
又是一阵嘈杂声传来,就听曹森大喊:“放手!我不走,你要是再逼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好小子,学会跳楼了?你还真有种儿!行,你也别说着大话吓唬我,你倒是跳啊!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恁娘!”
“好!我就跳给你看看——”一阵急促地熟悉脚步声“噔噔噔”地跑远了。
“唉哟我的天唻,我不活了!养下这样忤逆不孝的儿子,我也没有脸活了……”薛白突然拔高声音,放声大哭起来。
“安静!安静!病房区严禁喧哗!”一个严肃的声音制止道。
“安静个屁!你儿子要跳楼你能安静?唉哟我的天唻,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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