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儿不为奴 - 第六百九十章 漕粮一断,京师必乱
海上战船密布,岛上亦是喊杀震天,一队队身披铁甲的郑军将士正在原崇明清军的营房校场上卖命操练,只为不日上岸与那满鞑子一较高下。不远处,数百名铁匠光着臂膀,“铛铛铛”地敲打着手中的刀剑,几十具鼓风炉中木炭烧得火红,只映得这些铁匠脸色通红,也让他们汗流雨下,然而却是谁也不叫一声苦,只在那用力捶打。那补修火器的工匠更是仔细的不能再仔细,生怕修的不好,没杀了鞑子,反而害了自家将士性命。
距离营房不远处是女营,里面有许多正在缝制令旗、整理弓箭的妇女,大家有说有笑,颇为兴高采烈。这些都是郑军的家眷,随她们的父兄一起北上,除了海上行船日子不好过外,其余时间却都是很快乐,因为她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呆在金厦,既为父兄安危担忧,也为自身处境提心吊胆。
延平藩下的铁甲兵有六千余人,沿清军校场一字排开,个个身材壮硕,穿戴整齐划一的铁盔、铁铠、铁裙,手臂、大腿也包围着铁片,连脸上都戴着狰狞的铁制面具。铁器黝黑,刀锋锐利,阳光照射下来,闪闪发光。军官一声令下,铁甲兵们便齐声呼喊前进,大地为之震动,真是气势慑人!
郑军大将,前军中都督甘辉穿着一身从清军处缴获来的镔铁铠甲,正试着奔跑砍杀,但是盔甲过重,显得不太灵活。前军左都督万礼看了一会,只摇头,对甘辉道:“这甲不行,比咱们的甲重了二十来斤,不成的,我军上下船都不合用。”
闻言,前锋将余新却不以为然道:“贼鞑子比我们勇敢,比我们身子壮么,他们能穿得,我们怎么就穿不得?”
听了二人的话,正在奔跑的甘辉停下步来,扬声说道:“重量不是问题,只是有些别扭,不大灵便,需要再练练...不过我这把年纪都穿得上,队伍里的青壮应该不是问题。”说话时,甘辉很是气喘,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不如当年了。
甘辉父母早丧,家贫如洗。为人重义任侠,好打抱不平,因此遭族长迫害,流浪于漳州、石码、海澄等地,不敢久居乡里。隆武二年,郑成功在南澳起兵反清,招军买马。甘辉投入郑军帐中,以骁勇善战驰名行伍间。永历二年四月,郑军攻同安,甘辉出头阵,即斩清守备王廷于马下,从此成为郑成功手下得力信用大将,升任中都督一职。
余新听了万礼的话不服气,叫来一个士兵,命他穿上这铁甲试试。这士兵是余新的亲兵,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武功又好。换上铁甲之后,果然与甘辉大不相同,左冲右刺,如身临战场,全无迟滞的样子。
“好!好!再搬那块石头试试。”余新高兴地叫道。
那亲兵脱下盔甲,走过去,吸口气,一把抱起三百来斤的石块,在演武场上绕了一圈。众人见他如此神力,纷纷喝采。又有士兵自忖身手力气不比那亲兵差,眼看着这么多将军在,便纷纷自告奋勇要上前也试上一试。军心可用,甘辉、余新他们自不会拒绝,一时间,大为热闹。
“藩主到!”
延平郡王郑成功领着一众文武过来,看到士兵们在那搬石头,不由大是好奇。
“见过藩主!”
甘辉等人上前向郑成功行礼。
“都免了,大军在外,弄什么虚礼。”
郑成功笑着示意诸将起身,问了甘辉何事,但听说铁甲之事后,不由大是高兴,命人赏银。尔后走到高台,环顾已经停下训练集结的铁甲兵,再远眺海上扬帆的战船,心下当真是豪气大发,对夺取南都,恢复江南更是有万分信心。
“将士们,我们马上就要进长江,本藩问你们,你们遇见鞑子怕不怕!”
“不怕!”
铁甲兵们回答的声音响彻云霄。
郑成功微一点头,又道:“我们辛苦征战十多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报国救民!我们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而是要让后代子孙享福,不要让他们受到贼鞑子的荼毒。将士们,过去在闽、浙征粮,是为了壮大自立,如今,我们已有足够的力量,我们马上要夺取南都,恢复大业!....但在进军之前,本藩向你们提出十条禁令,敢有****掳掠、杀牛,或是擅动百姓一草一木者,一定枭首示众,同班同队的弟兄连罪不贷!....将士们,我们要成为仁义之师,要让百姓们壶浆相迎,本藩问你们,你们做得到吗?”
“做得到!”
数千铁甲将将士再次齐声高呼,声势真是惊人。
与郑成功同来的兵部左侍郎张煌言见了这数千铁甲精兵风范,大为兴奋,不禁作诗一首:“瓯越江声动鼓鼙,霸图南北尚鸡栖。谁为揖客称司马,独将游兵是水犀。”
“鸡栖”就是鸡舍,文天祥正气歌有“鸡栖凤凰食”,指鸡与凤凰混居同食。张煌言感慨他仍未建立自己的根据地,以鲁王当年监国时授于的兵部侍郎的身份领军,故而对待郑成功只能是长揖不拜的“揖客”。不过张煌言虽知自己军力远逊郑军,但他却期许自己的“游兵”能成为水犀劲旅,在入江夺取南都战役中发挥关键作用。
“我随定西侯三入长江,证明鞑子没有江海作战的能力,而国姓水师的战力又远胜之,故由海道入江,直抵南京,绝非难事。更重要的是,南京为高皇帝孝陵之所在,其号召四方的意义,绝非二岛、滇、黔、粤、桂可比,而且攻下南京,便可控制漕运水系,漕粮为我所有,更足以为抗清之张本。漕粮一断,京师必乱!”张煌言如此对身边的延平藩下参军陈永华道。
走下高台的郑成功听到了这番话,笑着问张煌言:“侍郎以为我们多久能拿下南京?”
张煌言想也不想,脱口便道:“最多一月!我估计顺风顺水的话,20天便可在秦淮河畔共饮美酒,右手杀鞑子,左手揽佳人,快意人生不过如此!”
张煌言风趣的谈话,顿时让气氛轻松起来,也在不知不觉中鼓舞了众人的士气。
“张侍郎所言,亦是珍惜我得之不易的局面。但以保全之道而言,我亦认为取江南则厦金安,正如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就是以攻为守,若欲坐待良机,恐良机未至,而时不我与。如张侍郎所言,取江南,除截断漕运外,更足以号召天下豪杰。我方即使退居厦、金两地,清朝岂能忘我哉!且我悬挂招讨大旗,便是要招仁义豪杰讨残暴鞑虏。我军沿江恢复,直指南京,则天下英雄必跂足相从!”
说完,郑成功转向陈永华,吩咐他道:“你派人回报宗伯钱大人,就说本藩会谨遵教诲,请吾师放心!另外你派人知会广东方面,太平军若由陆路北进江西,与本藩共同会师南京,即能扩大战果,底定江南半壁。”
钱宗伯钱谦益是郑成功的老师,他的字大木还是钱宗伯所起,这十多年来钱宗伯与他金厦联系从未中断,这次郑成功大举发军入江,钱宗伯在联络江南士绅这块可是出了大力的。
在到达崇明的第二天,郑成功就派人知会清朝的吴松常镇提督马逢知起义反清,还特别叮嘱使者态度要得体,不刚不柔,不卑不亢,要劝马逢知尽速决定,毋需怀疑延平的决心与实力,若是等到郑军攻下南京后再表态,功劳就打了折扣。
马逢知已得钱谦益书信相劝,又见郑军势大,反复考虑之后回赠了一把扇子给郑成功,未拒绝,也未答应,也没有对郑军发起攻击,更没有将郑军大举云集崇明岛这一消息向江宁报告,而是采取观望的态度。
马逢知如此,钱谦益多年的心血算是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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