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 第1055章 进退两难的李自成 （2）

    （1055）
    李自成自从在固原州常驻以后，部队的人数，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很多。究其原因，主要是没有机会流动作战了，就没有办法抢掠更多的财富和粮食。整个陕西地面，包括西安府在内，基本上都已经是一片的白地。
    没有财富，没有粮食，自然就养不起太多的军队。李自成试图效仿虎贲军，在固原州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可是搞来搞去，却始终没有太大的起色。过去三年见，固原州及周边地区的粮食产量，始终是不足的。李自成必须削减更多的部队，投入更多的人力进行生产，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饿死。
    粮食不足的原因有很多。有主观上的，有客观上的。陕西大部分的地区，干旱情况都很严重，没有足够的水源灌溉田地。固原州和周边地区，干旱情况几乎是最严重的。大部分的田地，根本无法播种。就算勉强能够播种，亩产量也不过是百斤左右。
    作为穿越者，张准懂得红薯、玉米、土豆等农作物的重要性，在干旱的缺少水源的地方，大力的推广这些干旱作物。张准的命令，是不许有任何的田地丢荒。你要是实在没有人手管理，那将红薯藤之类的，往田地里插下去，以后就不要管了。
    没有人管理的红薯藤，要么，是运气特别好，能挂果。或许单藤挂果很少，数量多了也是不错的。要么，是运气特别不好，一个红薯都没有。不过，就算一个红薯都没有，也可以用来喂牛或者喂猪，总之是不能浪费了。
    当然了，你要是不种红薯藤，改种苜蓿，那就更好了。虎贲军骑兵部队，需要大量的草料。苜蓿，就是不可缺少的草料成分之一。总之，不管你种植什么，就是不能丢荒。每次张准骑马路过，要是发现丢荒的田地，就意味着有人要承担责任了。
    然而，李自成和身边的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或许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他们做不到。又或者是不愿意去做。他们的水平，限制了他们在内政方面的发挥。由于张准的到来，历史轨道被改变，宋献策等人，都改投在了李岩军团，改投在了虎贲军麾下。在李自成等人的身边，并没有出色的文人辅助。
    事实上，在分田分地方面，起义军做得也没有虎贲军彻底。起义军安定下来以后，想当大地主的人，其实很多。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分到的田地，尽可能多一点。在权力的支配下，起义军的高层，自己霸占了比较多的田地。
    比如说，高一功自己，就划走了五百亩的田地。刘宗敏的数量还多一点，超过六百亩。李自成是最多的，有七百亩。其他的高级军官，也都或多或少，拥有比别人更多的田地。这在某些程度上，也削弱了起义军官兵的凝聚力。
    当然，李自成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他看到的，乃是起义军的数量虽然减少了，只有两万人左右了，质量却提升了。以前，起义军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正规的训练，都是在战斗中学习战斗技巧的。现在，已经可以系统的训练了。
    因此，李自成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是要比以前更强大了。部队的更强大，让李自成觉得，自己在虎贲军的面前，没有必要那么低声下气了。或许，李过的割据关中的提议，的确是可以认真考虑的。
    就算不能割据整个关中，最起码要割据西北一带。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向后撤，撤退到宁夏一带。宁夏的河套平原，还是比较富裕的，也有充足的水源灌溉。宁夏当地的地主武装，实力也不是特别的强大，肯定不是起义军的对手。
    根据情报，目前的宁夏主要战将，乃是前宁夏总兵官马世龙的三个儿子，马献图、马负图、马呈图。这三人对明廷是忠心耿耿的，肯定不会轻易投降起义军。但是，这三人的军事指挥能力都不强，李自成自信，肯定可以消灭他们三个。
    按捺下内心的各种想法，李自成让李过将情报宣读了一遍以后，脸色冷峻的看着自己的每个部下，缓缓的说道：“情况就是这样，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张鼐随口说道：“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攻打西安府？”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的看了张鼐一眼，却又没有说话。
    张鼐的意思，显然是有点讨好虎贲军的味道。攻打西安府，可以给虎贲军一个好印象，万一以后，嗯，是万一，起义军真的不得不依附虎贲军，那虎贲军肯定会给起义军一点好的待遇。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们从此以后，就要成为虎贲军的队伍了。以虎贲军的本事，他们想要玩车箱峡的那一套，只怕是没有可能了。以张准的个性，根本不会给他们玩车箱峡的机会。
    如果在这个时候，还不肯主动的出兵西安府，帮助虎贲军拿下朝廷。那么，就意味着起义军，要失去最后的机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机会一纵即逝。以后想要讨好虎贲军，那就难了。
    再说，这里面还有个不能明着说出来的原因。如果起义军协助虎贲军攻打西安府，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捞到一点好处。要是不参与，那就什么好处都落在虎贲军的口袋里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安府的朝廷，就算再穷，都要比起义军好一点。
    刘宗敏皱眉说道：“闯王，我反对！”
    李自成点点头，示意他详细的说。
    刘宗敏声音洪亮的说道：“我们就据守固原州，什么都别干！咱们既不去帮助朝廷，也不去帮助虎贲军！咱们就在旁边看热闹！咱们霸占着固原州，看他虎贲军怎么来攻打我们！”
    陕西起义军从来没有正面和虎贲军接触过，对于虎贲军的战斗力，刘宗敏并不是很了解。起义军来到固原州以后，对城墙和城门，还有其他的防御工事，都做了较大的加固。因此，刘宗敏觉得，固原州已经是天下坚城，万无一失了。
    去西安府，无非是帮助朝廷打虎贲军，又或者是帮助虎贲军打朝廷，没有第三种选择。刘宗敏觉得，这两个选择都不好。浑水摸鱼也不是那么好摸的，没有准确的情报，万一不小心，就自己搭在里面，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们对西安府了解多少？吴三桂投降以后，虎贲军会有什么举动？万一我们出兵西安府，吴三桂和王斗，会不会抄我们的后路？不要以为我们东面的人会帮助我们阻挡，我敢肯定，他们俩对西安府，早就动心思了。只要我们出动，他们肯定会跟着出动的。”
    “之前情报说，潼关的前面，还有山西的蒲州，都有虎贲军的主力军团集结。其中有一个，还是从辽东战场调回来的青龙军团。这说明，虎贲军有足够的能力，在解决西安府的同时，还趁机偷袭我们。我们一定不能上这个当。”
    刘宗敏说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说得对！”
    “我赞成！”
    刘宇亮立刻鼓掌说道。
    其他的起义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没错，刘宗敏的这番话，说得还是很到位的。千万不能被西安府给蒙蔽了眼睛，结果自己的老巢被人给抄了。固原州东面的张献忠和罗汝才，正如刘宗敏推断的那样，他们对西安府的觊觎，恐怕还在李自成之上。只要李自成这边一动，他俩肯定会全军倾巢出动，后来居上的。说到抢掠，谁也不是张献忠的对手啊！
    如果固原州这边一动，平凉和庆阳跟着动，那么，可想而知，王斗和吴三桂，就可以轻松的将他们三家的老巢，都全部翻遍了。王斗军团的战斗力或许不咋的，吴三桂的五千辽东骑兵，却是不得不防。更何况，现在是吴三桂最需要投名状的时候，他不能不努力。要是将起义军的老巢都抄了，肯定是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状啊！
    其实，陕西起义军，大部分的人，还是不甘心就此投靠到虎贲军麾下的。原因很简单，虎贲军是一群穷军户出身，他们同样是穷军户出身，大家原来都是泥腿子，都是平等的。他们为什么要去投靠虎贲军？要是张准出身贵族，那还可以考虑。
    “可是，我们能守住固原吗？”
    沉默片刻以后，有人小心翼翼的低声说了一句。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都情不自禁的扭头，看着说话的人。包括李自成在内，都明显有些惊讶。刘宗敏的惊讶更明显。他显然是没想到，首先提问的，居然是高二娘。张鼐、刘芳亮等人更是心想，今天还真是有点古怪啊，高二娘居然主动的说话了。原来，问出这句话的，乃是胆子最小的高一功。
    说高一功胆子小，绝对不是说他没有勇气打仗，上战场贪生怕死，而是说他在公开场合发言，总是好像刚过门的小娘子一样，胆胆怯怯的。平时，要是没有李自成的点名，他基本不会开口。好不容易让他说两句，结果，一旦受到别人的质问或者反驳，他立刻就红着脸，呐呐的不知所措了。
    李自成的老婆高桂英，大家一般都亲切的称呼为高大娘，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会称呼高夫人，又或者是李夫人。高一功是高桂英的亲戚，于是有些人就在背后喊他高二娘，自然是取笑他每次发言都羞答答的样子。高一功也知道这个外号，不过从来不恼。
    今天不知道高一功是吃错了药，还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居然第一个主动的质疑了，而且，质疑的对象，还是刘宗敏。大家都知道，高一功和刘宗敏，并没有什么矛盾。他既然主动的提问，说明他的确是担心固原守不住，而且还是非常担心的那一种。
    “咋守不住呢？”
    刘宗敏不假思索的说道。
    他也知道高一功和自己没有仇隙，是对事不对人。看来，高二娘的确是很担心固原州守不住。能够让高二娘这么担心的事情，刘宗敏也不能大咧咧的一笑了之。于是，他很耐心的，将自己的判断说了一遍，试图尽可能的说服高二娘。
    “你看，咱们的城墙……”
    “你看，咱们新建的瓮城……”
    “你看，咱们一个城门，就安装了几十台的弩机……”
    刘宗敏一一细心的解释。固原州，也就是原来的陕西镇，经过他们的不断修葺，现在已经相当的坚固，刘宗敏感觉，虎贲军要是来攻打的话，也无法轻易的拿下固原州。双方只要僵持一段时间，起义军就可以向虎贲军提出条件，获得更多的好处了。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赞成刘宗敏的看法。在固原州呆了几年的时间，他们都慢慢的习惯了安静的日子，圈子渐渐的封闭了。对外面的一切，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了。虎贲军在日本，在台湾岛的动作，陕西起义军方面，并不是很清楚。如果他们知道这些情况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如此乐观的。
    “那……就……固守吧。”
    高二娘果然是高二娘，刘宗敏解释完以后，他立刻改口了。
    “其他人还有什么看法吗？”
    李自成大声的说道。
    在场的人都轻轻的摇摇头。
    “好吧！”
    “咱们固守！”
    李自成点点头说道。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众人相继散去了。
    李自成回到房间，高桂英正在整理床铺。她看到丈夫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好，便关切的问道：“商议出什么结果来了？”
    李自成苦涩的说道：“固守。”
    高桂英有点担心的说道：“那……”
    她和李自成的心思，其实都是比较接近的，就是觉得在这里被动的等死，只怕结果真的是死路一条。他们必须做出一点什么，才能改变这样的被动等待的命运。可是，刘宗敏和张鼐、刘芳亮等人，都不是很赞成主动出击。高一功又是高二娘，不肯坚持自己的主张。这样一来，李自成就不好开口了。
    倒不是说刘宗敏试图架空他李自成，自己揽权。李自成相信刘宗敏没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有这样的心眼，只是，他的看法，代表了很多人的看法。其实，这种看法，说白了，就是大家都过惯安稳的日子了，不想轻易的折腾了。
    最明显不过的例子，就是张鼐、刘芳亮等年轻的将领，以前，他们都是战场上的好男儿，骁勇善战，可是现在，他们都开始关注自己的小家了。张鼐有三位夫人，刘芳亮有四个，估计这是他们不愿意离开固原州的真根本的原因。
    “唉！“
    黑夜中，传来李自成无奈的叹息。
    忽然间，李自成似乎下了决定，站起来了。他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用力的握了握自己的双手，然后回到了高桂英的身边。
    高桂英随口问道：“你还不睡呢？”
    李自成低声的说道：“我准备让过儿去宁夏。”
    高桂英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点头说道：“你将老营的兵力，抽调一半给他。再给他八百骑兵。宁夏官军的骑兵数量不少，没有强有力的骑兵，过儿不好办事。”
    李自成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他思索片刻，又缓缓的说道：“八百骑兵只怕是不够的，我将所有的骑兵都给他。守城，要骑兵来做什么？”
    高桂英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满怀感激。看来，自己丈夫对过儿，的确是真心对待的。在这个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保存李过。让李过去宁夏，这是进可攻退可守。哪怕局势再糜烂，李过都有脱逃的机会。宁夏那一片，天高地远，别人根本管不到啊！
    她情不自禁的感觉有些愧疚。咋就治不好李自成的不育之症呢？要是她能够为李自成生育几个孩子，那该多好啊！她低着头想了想，又有点担心的说道：“过儿……他真的能行吗？宁夏三马，人数好像也不少啊！咱们只有三千骑兵……”
    李自成无奈的说道：“总不能让我亲自去吧？”
    高桂英无语了。
    李自成说道：“其实，咱们就是让过儿去打一个前站。刚好有这么个机会，让过儿单独的锻炼锻炼。以后，他总是要独当一面的。要是固原的情况不对，咱们也好退缩到宁夏去。”
    高桂英说道：“那……我现在去把过儿找来？”
    李自成说道：“行！咱们时间不多，过儿最好是能够早点出发。”
    高桂英就转身出去了。
    然而，片刻之后，她带回来的，并不是李过，而是来自西安府的探子。探子单膝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喘着大气说道：“报告闯王，朝廷，朝廷，投降了！虎贲军进入西安城了！”
    “什么？
    “朝廷投降了？”
    “虎贲军进入西安府了？”
    这个消息，就好像是晴天霹雳，打得李自成有点承受不住。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次麻烦大了！
    ……
    刚刚散会的起义军高层，又被紧急的召集起来。
    看到李自成的脸色，大家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妙。李自成如此反应，说明事态非常严重。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连刘宗敏都不敢放肆了。全部人等，都乖乖的坐下来，等着李自成说话。
    “崇祯皇帝向虎贲军投降了。”
    “虎贲军玄武军团已经进入西安府。”
    李自成阴沉着脸，将相关的消息，重复了一遍。
    “什么？”
    “啊？不会吧？”
    “朝廷就这样完蛋了？”
    李自成话音未落，现场已经一片混乱。
    在场的人，包括刘宗敏在内，都有点经受不住，满脸的愕然。刚刚半个时辰之前，他们还指望着，朝廷能够帮助起义军阻挡虎贲军的进攻呢？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朝廷就宣告完蛋了！
    朝廷，居然投降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虎贲军就要到来了？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任何言语。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说说看，怎么办？”
    李自成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
    “这狗杂碎的无能朝廷……”
    刘宗敏嘟嘟囔囔的说道。
    “说点有用的。”
    李自成皱眉说道。
    刘宗敏只好闭嘴。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同样的，他也觉得，大事有点不妙了。就算他明里暗里，都对虎贲军很反感，不愿意投靠到虎贲军这边来。可是，面对虎贲军强大的现实，他也不得不承认，虎贲军还是比较难对付的。
    之前，刘宗敏试图坚守固原州，和虎贲军讨价还价。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让起义军卖一个好价钱而已。要是有一块独立的地盘，那就更好了。他想要争取足够的时间，为自己谋取一块地盘。
    但是，朝廷投降了以后，陕西起义军，就要和虎贲军直接面对面了。想要谋取地盘，只怕是没有时间了。在拿下了西安府以后，虎贲军肯定会立刻北上，进攻起义军的。
    “咱们，抢占西安府？”
    张鼐毕竟是脑子灵活，试探着说道。
    “现在就和虎贲军开打？”
    刘芳亮吓了一跳。
    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刘芳亮才感觉不对。这样的话，有点太那个了，好像被虎贲军吓到了。不过，刘芳亮的确是被虎贲军吓到了。无声无息的，就拿下了西安府，终结了朝廷，虎贲军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都不清楚西安府的情况……要是贸然去那里的话，风险很大……还有，虎贲军的青龙军团，会不会立刻西进……吴三桂的骑兵，会不会北上……”
    刘芳亮讪讪的解释说道。
    众人尽管有些人不以为然的鄙视的看着刘芳亮，但是刘芳亮这几句话倒是说对了。西安府目前是什么情况，他们的确不清楚。虎贲军还会有什么动作，他们同样不知道。
    朝廷投降了，虎贲军肯定会进入潼关。万一就在西安府遇到了，双方大打出手，那就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狡兔三窟啊！
    这是起义军生存的基础。
    可不能将所有的道路，都全部堵死了。
    大家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落在李自成的身上。在这种需要急智的时刻，他们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李自成了。他的急智，向来都是令人佩服的。
    “大家将部队动员起来！预备不测！”
    “我马上去找他们商量！”
    李自成果断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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