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舰队 - 第1106章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兵变，撕下了一切辞藻华丽的修饰，只为了推翻那些站在加达里权力巅峰上的人。摩恩.莱戴是一个天生的赌徒，巨大的收益对于他来说是不可拒绝的诱惑，他愿意为了那绝小的机会压上自己的全部——他在独立战争爆发之时赌赢了，赢得了今天的加达里合众国。而现在，他又一次掷出了他所有的本钱，他英雄的光环、他忠实的追随者以及他漫长得已经无从追忆的一生。
    他要用一场闪电般的兵变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为了这个他一手缔造的国家、为了那些战死在历史黄沙中的兄弟们……
    首星上超级集团的警备部队精锐因为皮尔米特方面军的异动被纷纷调离，负责卫戍首星的加达里陆军在这个将军的无上功勋面前几乎是全部临阵倒戈。他用不容置疑的权威，直接踩碎了阴谋的棋盘。在这一刻，他便是这个合众国没有冠冕的君王。
    “决定么？”奥图拉冷冷地笑了一下，声音尖锐而刻薄“为什么我们不能坦诚一点，明确地告诉我所谓的决定其实只是想把我摆上祭坛，去做那代罪的羔羊么？”
    “呵，您说笑了。我们可还没有天真到去相信摩恩.莱戴发动这次兵变仅仅是为了除去我们中的某一位——他那样的男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踏着千万人的尸骨向前，而我们都将成为祭坛上的牺牲。”
    “是吗？已经无可挽回了吗？”奥图拉的声音低落下来，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朱庇特人似乎已经看开了一切，开始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想想也真是讽刺啊，我们为了显示彼此的诚意而聚首在这里，到头来却为摩恩.莱戴提供了第二个‘理智之晨’。”
    “难得阁下您还记得那个清晨啊，那个清晨我们和他还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老人的眼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芒，仿佛他真的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那个沧海横流的时代，回到了那片燃烧的苍穹之下。半晌，他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沉声说道“是一个充满了梦想和光荣的岁月呵，可惜时间流逝，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我们’了。”
    燃烧的灰烬在她的周围飘荡，埃洛迪.苏从“茵陈”酒吧的一片狼藉中走出，她的脚下横陈着的是焦黑的尸体。“游魂”部队和加达里密探们的残存者已经放弃了对射，残酷地搏杀在了一起。这些黑暗中的幽灵亮出闪耀着红光的刀锋，决战霎时而发，生死一瞬不过决定在交错而过。
    战场的一端，代号凯撒的魁梧军人带着他所剩无几的队员向着那决战漩涡中的妖魔猛冲，他们都为了那个女人而来，不可能就因为一点伤亡而后退。哪怕他其实已经知道，凭借自己手下这点实力，抓住那个女人根本是不可能的。埃洛迪.苏眼看着他们的身影被侧射火力截断，同样是遍体鳞伤的加达里人再一次缠住了这些彪悍的盖伦特精英，他们的目的清晰而明确，如果自己无法得到，那么至少也不能让盖伦特人得到。
    “就像是这场战争的缩影啊……”一个声音忽然感慨说道，埃洛迪猛地回头，看见吧台的残骸旁边，那个总是隐没在黑暗中的前联邦密探正冲她吃力地笑着。这个满是颓唐的男人腰间中了一枪，殷红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大半个身子。
    “怎么说？”埃洛迪.苏看着激战中的战场。失宠同那个朱庇特帝国的使者已经完全被斑斓的光晕吞噬，两个人的身影已经再辨不清晰，只偶尔有金属撕开肉体时的闷响，以及恶魔咬啮一般的“嗞嗞”声。
    “呵，将军看不清楚么，你可是曾站在时代的大幕之后，亲眼目睹了这场壮丽歌剧的人不是么，加达里保密局的‘白骨’，埃洛迪.苏女士。”阿克伦.柯林斯还是笑，“看看那里吧，那些年轻或者已经不再年轻的人们本来应该坐在一起赌钱喝酒聊天的人们在国家与民族的旗号下踏上了这片屠场。乱世的烽火狼烟已经点燃了他们胸中原本就沸腾的血，他们梦想着追随着像让.海纳或者是雅卡.托维托巴那样的名将去建立功业，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所追随的只是一个虚妄的幻影。他们举起了枪，他们被无数美好的愿景，被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推搡着走进了战神与死神统治的宫殿，然后便再也无法走出来。纵然他们，其实已经疲惫的无力拼杀了。”
    残酷的搏杀并没有因为他平静的叙述有丝毫的停滞，这些盖伦特和加达里的精锐军人们都是为了刺杀而被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他们反手握着雪亮的刀一次次地交错在一起，鲜红的血如同绸缎一样飘扬起来，解决完一个对手的军人们转瞬之间又如野兽一样扑向另外的敌人。
    “我们就像是两只疯了的狮子，彼此撕咬着，步入毁灭之渊却浑然不知……”受了重伤的男人缓缓地说着，他的声音带着汩汩的悲悯和一种难以名状的优雅，每一个字都有低沉的呻吟和急促的惨叫为他注上最血腥的注脚。
    “或者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个结局。只是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谁先回头，那么之前所付出的一切就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埃洛迪.苏盯着那群依然在挣扎着挥刀的身影，淡淡地补充道。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塞维勒人忽然间跃起，迎向一名盖伦特军官的刀刃，精钢铸造的军刀被他的肋骨卡住，年轻人紧接着横挥一刀抹过对手的咽喉，鲜红的血喷射而出，像是拉出一道血帘。
    “是两败俱伤的攻势啊……”阿克伦.柯林斯感叹着说道。“不杀我么？”
    “我又不是来杀人的……”埃洛迪.苏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她那总是明快如刀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沉郁，少了几份杀机。“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已经被盖伦特情报系统驱逐的情报官员，来找‘茵陈’的女巫，我该说你是太过勇敢，还是太过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