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舰队 - 第1097章

    异株湖集团“利维坦”号航空母舰此刻正缓缓地徘徊在这死寂的坟场，他那铁灰色的庞大阴影从缓慢飘荡的战舰骨骸间掠过，如同一名披着灰色披风的死神。它如同一名威严的君王那样沉默地巡弋在死亡的国度，等待着吞噬那些英勇或者怯懦的灵魂。
    集团的高级安全官艾斯.奥缇赫雅此刻就站在这条巨舰的舰桥上，着魔一般望着远方那一连串腾起的光点。作为一名加达里独立战争时代幸存至今的老军人，她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华美的景象了……那些沿着联邦海军磁脉冲引擎所特有的亮蓝色尾迹游荡的橘色火焰，就像摇曳的烛光一样点缀在黑暗虚无的天幕上，仿佛又将她带回到温暖的童年，带到孩提时代纯真的幻梦里。
    只是，这里有战争，这里没有童话——那些雄浑的巨舰、邪恶的巫师还有缥缈精灵们的歌声，它们都从孩子们的床边故事之中走出，走到成年人的噩梦里来……
    “第13.2、13.7护卫舰群导弹已发射……命中73%……目标舰未受到明显损伤，长官。”舰桥军官们在僵硬地向她报告情况，这些伊恩-奥斯塔战役之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是他们那一代可以为了祖国而背弃一切的人，而现在这支军队，也再不是那可以依靠着一腔热血就向着死亡冲锋的军队了……
    太过漫长的战争给国家与民族带来了太过深重的伤痛，而被血水滋养起来的集团却不可抑制地壮大起来，于是，这些黑幕后的影子也急不可耐地踏上了本属于军人们的战场——为了利益、为了野心……
    “目标舰进行大幅度急转，速度655、729……还在持续增加，他们开启了微型曲速跃迁推进器，正在绕过残骸带，预计25秒内与我舰队接触，长官。”
    “护卫舰群的拦截失败了啊……”艾斯.奥缇赫雅出神地凝望着那不断腾起光华的黑暗虚空喃喃自语。不知怎么，每次看见那样的光华闪过，她总会不由得想起十八年前，加达里首星阴霾的天空。那时的他们还只是一群单纯的年轻人，除了热血便一无所有。而不像现在，因为见过了太多的阴谋与杀戮，变得冷漠而麻木。
    片刻之后，“利维坦”号上的光学观察设备清楚地捕捉到了那艘裹挟着火焰冲出来的联邦海军巡洋舰，13.2、13.7两个护卫舰群，十六艘各型护卫舰稀稀拉拉地跟在它的身后，看起来更像是一群步履蹒跚的流浪者。
    ——伊恩-奥斯塔战役结束十八年后，加达里已再难重现那恶浪般舍生忘死的集团冲锋，也再难成就那一个时代的辉煌……
    整个舰桥沉默了下来，这艘船上大都是参加过伊恩-奥斯塔战役的老兵，他们当然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这支异株湖集团秘密组建的舰队太缺乏实战经验了，比起十八年前的加达里海军，他们缺乏信仰与决心；即便同七年前她所率领的那支超级集团警备舰队相比他们也缺乏最基本的、踏上战场的勇气。总裁们幻想着依靠着精良的装备和黑暗的阴谋打翻这场战争的天平，所以他们投下了赌注，只期望着看到丰厚的回报。
    而作为这赌注的一部分，他们这些隶属于集团的军人们其实根本别无选择……“给集团总部发一份备忘录……”艾斯.奥缇赫雅站起身来，打破了沉默。“就说，我舰队主力已经暴露，将即刻投入进攻，向他们申请巴克.贝尔舰队的支援。”末了，她沉吟了一下，看了看依然在等待的通讯军官，沉声说道“加达里……万岁！”
    “诗蔻蒂”号上，联邦海军中将西尔维娅.罗兰同样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当中，因为就在刚才，那片在扫描器上一片死灰般的残骸群突然间活了起来，他们表面那被岁月所蚀刻的装甲纷纷剥落，黑暗的虚无间也浮现出点点橘色的火光。恍惚间，她差点以为那是神话传说中已经死去的武士，被魔法的力量所惊醒，从他们长眠的泥土中再一次站了起来，踏进这个依然在燃烧的世界。
    然后她便意识到了那些复燃的死灰不是什么亡灵，而是确实存在着的敌人——那些加达里人，他们肯定是用常规跃迁手段跨越了以光年来计量的空间，秘密地渗透到这里潜伏了下来，如若不是她的座舰无意间闯入了这里，只怕盖伦特海军要等到战火重开的一刻才能察觉到它们的存在。可那时，这支亡灵般的舰队也许已经化作了夜空中的刀锋，正插在联邦海军毫无防御的后背上。
    “这便是你所谓的那个疲惫不堪的祖国对于和平的期盼么？还真是荒诞！”她站在一片昏暗的舰桥中，看向自己身旁的埃洛迪.苏，舷窗外不断腾起的火光投射进来，打在那个准将苍白的脸上，还有那比脸色还要苍白的灵魂里。
    埃洛迪.苏没有立即回答她，这个能够在片刻的沉吟间便杀伐决断的女人在这一刻也禁不住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凭借多年来的直觉闻到了阴谋的味道——那些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的总裁们并不希望这场战争成为远去的雷鸣渐渐消失，可她却没有想到那些冷酷无情的集团已经踏上了战场、掷出了筹码、只等待命运之骰停止旋转。为此，他们甚至宁愿相信一个黑幕后的帝国、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拒绝去看一眼早已千疮百孔的社会和濒临崩溃边缘的国家……高速运转了整整十八年的加达里战争机器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无穷无尽地吞噬着财富、鲜血、也许还有希望。
    伊恩-奥斯塔战役以来，她顺着那自盖伦特-加达里战争之初就密密编织出来的阴谋的巨网找到了织网的人，那个“茵陈”的女巫。可即便这样，在这七年漫长的对决中，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阴谋的网已经彻底发动，早已织成的利益线如刀丝般的飞扬开来，准备将网中的两个帝国绞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