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路没有什么夫妻 - 分卷(51)

    时珣这几天的训练量其实是最大的，因为他春季赛的缺席，确确实实没有亲自经历亚运会比赛版本的比赛，这样就会让他对版本的理解和英雄的操作产生一些偏差，这种偏差只能通过不断的训练和训练赛来校准。
    其他人在春季赛的比赛过程中就已经非常了解版本，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也找到了当时的手感和状态。
    时珣虽然表现得可圈可点，但是他自己能够明白，他还没有完全地吃透这个版本。
    只不过时珣从来都是那个时珣。
    如果没有离开赛场的那段时间，如果没有经过手术和痛苦的复健，那么他连现在坐在亚运会封闭集训的训练席的资格都不会有。
    现在的所有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只是时间紧和任务重，他自然也会感受到压力。
    不过他也不会去想那些无谓的可能性。
    起码现在手都不疼了，以前手的情况那么不好，更艰难的时候也是有的。
    更何况，即使说来可能会被嘲笑，他总也是怀抱着一些理想的。
    电子竞技从最初到现在，走过了太多路。
    也许最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资本的涌入创造了这个行业。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避免的误解和污名化。
    时珣始终以职业选手的身份自居，他认为电子竞技既然是esports，那么就应当是一项运动，而不是单纯的娱乐。
    如今终于有了能够站在世界、亚洲官方大型运动赛事的舞台上的机会，他也想作为电子竞技项目的一名选手，为国争光。
    他也想和小辅助站在世界的舞台上，拿到那块奖牌。
    时珣在选择去尝试恋爱之后，才慢慢慢慢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他们早就已经心灵相通了。
    有些东西因为天长日久，就改变了他的观念。只有脱离了，他才能够感受到，不是与每个人都能够建立这样的联系。
    就像他在手术之前的担忧，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江未迟。
    他不需要思考就认定，他的小辅助，小迟是可以理解他的，也不会多说任何，会认真为他加油，会陪在他身边。
    哪怕不发一言，他能明白冰封河面之下的万语千言。
    就像是现在，他伸手就拿到了咖啡，温度刚好，旁边是戴着耳机，也在专注练习的江未迟。
    时珣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纸杯的外壁，想着自己在复健的时候看到8.10版本的比赛，那个时候的小辅助那样沉默，咬牙硬撑着寻找着路，他知道，那种感觉应该和失去了队友的自己一样，那么迷茫，陷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认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但是总是依靠在他身边的花朵找到了路。
    花朵还是花朵，但是花朵从来都不是脆弱的。
    他的小辅助，如今还是那株鸢尾，但是盛放了，枝叶和花瓣都淬上了金属，娇妍又坚韧。
    是不一样了。时珣想，但是有些东西是一样的。
    江未迟还在他身边陪着他，无论他知不知道，也不管他需不需要。
    从前时珣总是看着前面，也许没有光，也许眼眶里都是血，他并非觉得自己不需要或者不值得陪伴，只是他心里也没有这种概念。
    如今他有了。
    时珣觉得，他好像一直以来都喜欢这种陪伴。
    来亚运会集训之前的一天夜里，江未迟有些不好。哭了一场，时珣陪他到基地的后院抽烟。
    江未迟指尖夹着烟，是一点橙色的火光，从光芒中逸散出来袅袅的烟雾。
    他垂下眼帘，烟缓慢地燃着，快要烧到手指的时候，他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
    我之前，刚刚开始这样的时候，甚至会有点自我感动。
    时珣让他贴靠在自己身上，侧脸碰到江未迟的耳廓。明明是盛夏，却感觉到了凉。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的状况怎么样。我特别特别恨自己。我不知道你会有多疼，多难熬，我之前还怪过你，想要这样得到一些解脱。
    可是不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难熬，就越感觉到，你有多难。
    后来，后来我就想，我这样难过也好，这么痛苦也好。也许你此时此刻也正在痛，也正难熬，那我依然可以陪着你。
    时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这里。
    可能是现在，江未迟依然在陪着他，明明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依然默不作声地陪着他。
    我没有想要换来什么，我只是想陪你痛。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和你一起难过就是很值得的事情。
    他的小辅助那个时候是这样说的。
    他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一瞬间，时珣好像突然有了想要说的话。
    训练室没有开灯，只有他们两个的屏幕还亮着。
    好像从前太多太多个夜晚和凌晨，空荡荡的训练室，只有他们两个。
    时珣轻轻叫江未迟，小迟。
    江未迟看过来。
    小迟，我不值得。
    江未迟好像立刻就要反驳，但还是抿紧了唇等时珣说完。
    我的难过不值得，你要陪我的是快乐。
    你值得陪我所有的快乐。
    江未迟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那么我全部都值得，你的快乐和痛苦都归我了。
    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啾啾啾。
    第72章 天台见
    江未迟觉得时珣会说这些算是情话的语句是非常神奇的。
    而他是在听时珣说情话的这个人，这件事本身又让他的感觉很玄妙。
    他期望的不能说不多，其实得到回应也好，能够和时珣恋爱也好，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时珣的回归，他们再一次并肩站在赛场上，每一件事对于他的期望都已经大大超过了。
    时珣就像是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惊喜，每一次都比他自己觉得奢侈的希望给的更多。
    偏偏时珣对此从来毫无自觉。
    还会说出你是我的这种情话。
    而江未迟能够从中解读到时珣的真挚，毕竟时珣从来都不会对他掩藏什么，又或者用什么套路。
    为什么有的人这么会发光。
    江未迟站起来，双手按着时珣的肩膀，你也是我的。
    他低头吻下去，能够尝到时珣的笑意，我是你的。
    夜里他们一起躺回被窝。
    今天轮到他们两个睡在地上的床垫上。两个人猫进被子里，好像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偷偷在被子里分享藏起来的游戏机。
    我好爱你。江未迟说。
    狮子崽崽凑过去轻咬了一下他的上唇，你当然要爱我。
    两个人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唇齿之间擦出来的气音藏了全世界的回响。
    闭上眼睛之前，时珣想，也许自己的运气也在慢慢变好吧。
    能够认识和接受爱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有同样的热爱。
    亚运会，即将揭幕。
    自从被时珣和江未迟看到在persevere的起床气之下伏低做小、被迫当狗的经历之后，xuan就有点炸毛。不过发现cre下路组对此接受良好，反而越来越奔放起来。
    结果是每次周执睡眼惺忪地醒来的时候，整个宿舍就只剩下了他和自家打野。
    对这个结局最满意的当然是江未迟。
    他的漂亮崽崽早上起来的时候是最软的，迷迷糊糊皱眉，很委屈地和他撒娇娇。
    我还困呢，不想起
    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亲我也不起来。
    江未迟看着好笑，如果漂亮崽崽真的是头狮子，估计现在尾巴已经焦躁地甩起来了。
    他伸手用力把人拉起来，结果时珣就软趴趴地栽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继续睡。
    江未迟不自觉地伸手把人揽住，缓缓抚摸时珣的背，再睡五分钟。
    十天的集训，基本上全天都是高强度训练，加上夜猫子网瘾少年们的倒时差，每个人都很疲惫。
    persevere状态有所恢复，加上这支队伍有两名中单选手，周执反而是现在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
    到现在为止，时珣已经进入了修仙模式，随队的人员，包括教练看到他都觉得他基本上是靠着一口仙气吊着，整个人都已经飘然物外了。
    道友，悠着点儿吧。在旁边ob了两场训练赛的persevere凑过来。
    时珣两眼发直地看着屏幕，还是之前训练赛的复盘，他机械地切换着各个位置的视角，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
    这位小友不必担忧，我已参悟八成了。时珣揉了揉脸，端起已经凉透了的咖啡灌了半杯下去。
    说真的，二十你还是歇一歇，别过两天缓不过来。sticker拿了几根香蕉过来，挨个儿掰了一根。
    江未迟把时珣的手拉过来，仔细帮他缓解因为不间断的训练赛而有些紧绷和稍稍偏离位置的韧带与骨骼。
    之前江未迟睡不好的夜里就会爬起来，时珣也知道，江未迟这种情况，如果睡不着还要躺在床上才是最大的折磨，会模糊地询问两句，也就随他去了。
    江未迟常常翻出时珣的手部骨骼的ct片子来看。时珣之前也把符明格的邮箱账号给他了，知道他不放心，也就让他有人可以询问。
    江未迟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小符医生大概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并不好奇，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殊的，除了他的课题和研究，这个人好像从来都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江未迟有的时候也会想，小符医生对时珣这样关照，是不是也是因为时珣是一个会让能够接触到真正的他的人都抱有好感的人呢？
    不过也许是因为时珣这个病人样本刚刚好和他在研究的课题属于同一个方向，江未迟有的时候翻符明格打包传给他的文件会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时珣对成为这样的典型代表会有怎样的看法，大概也是能够造福其他职业选手，不能算是坏事吧。
    江未迟从一堆百分之九十都看不懂的文件里，费劲地翻找出了一个术后预期恢复程度的建模。
    是对时珣手术之后手部骨骼固定和恢复的理想预期。
    江未迟把众多ct片子和模型不断比对，期间也无数次地摸索时珣的右手寻找对应的骨骼和韧带。他基本上记住了时珣右手每一块骨头的位置和应该在的位置。
    他总是会担心的。
    因为他明白，时珣对他自己的关切远远不够。
    而他能够体会这种缺失。
    一切的逻辑都非常简单，就像是他自己孤独又无望地单恋时珣的那几年。当你的眼前有着那样光芒四射，那样耀眼，那样愿意穷极一生、付出代价都不会后悔追求的人活着梦想的时候，你当然愿意九死，当然会把自己在不经意间忽略掉。
    他理解，他爱，他也尊重。
    只是时珣可以不在意，江未迟知道自己不可以。
    最近的训练量太大，时珣的手始终处于一个超负荷训练的状态。而且因为没有像是平时夏季赛或者春季赛这种常规赛的赛程，他使用骨骼固定和矫正支架的时间也急剧缩短。
    江未迟能够感受到时珣右手有几块手骨又出现了微小的偏移。手是人体非常重要的器官，它精致敏感又脆弱，里面有太多的神经。即使是一毫米的偏移，也有可能引起严重的疼痛和神经压迫。
    只是这是一个绝对的困境。
    也是一个有答案的困境。
    江未迟不会忍心让时珣停止。他们一年一年，一步一步，踏着失败走到了现在，怎么可能在这样的赛事面前放弃。
    只是他总觉得时珣是在燃烧自己。自从他知道了时珣的两年期限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状态好的话，还可以坚持两年。两年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在等着时珣呢。
    何况现在的状态，根本算不上好。
    江未迟舍不得时珣不去追求他的梦想，哪怕只能再向前走一步，他都要陪着时珣走下去。
    只是他会感觉自己背负着很多的愧疚，如果此后时珣有了无法逆转的身体损伤，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重来也无法弥补的。
    他愿意承受这份罪。江未迟每天都在想，他愿意承担。
    xuan是一个很敏锐的人，江未迟收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
    你是不是又在乱想？？？
    江未迟叹了口气，抓起烟盒，回了条消息，出去说。
    两个人从训练室出去，爬上了训练基地三层楼的平台房顶。
    江未迟拿出那盒奶油爆珠，敲了敲烟盒，一只纤细的烟露出了烟头，尝尝？
    宣祁也不推辞，接过来闻了闻，甜的，我喜欢。
    他由着江未迟给他点了烟，吸了一口，你最近抽烟有点凶。
    打火机的盖子扣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音，紧张。
    肯定不是因为比赛。
    xuan无所谓地捏碎一颗爆珠，尝试着把奶油味道的烟雾吐成一个甜甜圈然而并没有成功，他也不在意，伸手把烟雾扇走。
    他在等这个比他自己还麻烦，总是想太多又没办法迈步的朋友说话。
    江未迟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去，袅袅婷婷的烟在他面前形成了一片模糊的图案。
    我怕他的手又不好了。可是，我不可能劝他。你说，我怎么才能觉得这不是我的错。
    我的手也疼。xuan突然说了一句完全接不上的。
    江未迟拉过宣祁的手，宣祁也不挣，直接弯了一下手腕，给他看手腕上的针眼疤痕。
    前几天打了一次封闭，有的时候还是会感觉疼，大概是幻觉吧。
    江未迟的手指抚摸上去，能感觉到周围还有几个以前的针眼，皮肤还没有完全恢复成其他地方的样子。
    之前周执和我说，他更怕我没有办法实现梦想，一生很长，职业生涯很短，他不愿意让我错过。xuan反手握紧了江未迟的手。
    可是啊，他支持了我，不代表他不难受。
    江未迟没说话。
    你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时珣也不知道，到底会到什么样的地步。
    宣祁忽然笑了笑，但是你不能怪自己。
    周执之前看着我打封闭，眼泪直接就下来了。xuan把烟碾灭在旁边的栏杆上，我那个时候就想，我真tm不是个东西。我那个时候有多心疼他，他只会更多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