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千灯引 - 第二章 两杯茶与回忆
「报告南宫庄主,广平县县衙的总捕快来访。」有下人来报。
「啊!快请。」南宫青虹老爷子一叠声的说。
楚阡陌并不认识总捕快,到底他还年轻。
在此时,珍宝山庄的侍卫统领南宫觉正恭谨的呈给南宫青虹庄主一样东西。
「老爷,请看,这就是南宫细雪小姐离去前掷向南宫六兄的那样东西。」
他恭敬的将银环放在南宫青虹庄主的掌中。
此时心痛的楚阡陌先告辞离去。
落雁堡。
楚阡陌斜倚在自己卧房窗下的美人靠竹椅上,头上靠着一个青色大枕,手上拿着前半时辰所写的纸张,一叠叠的,是他仔细分析南宫细雪失踪前后的资料。
他其实非常关心南宫细雪,他深爱她,只想与她终生共老。
楚阡陌一向细心,所以他的资料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还有很多的箭头和标明的疑问。
他甚至还细心将那次听到的南宫细雪拨弄箏曲的旋律,全曲箏音都一一纪录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他一直觉得那首箏曲,不是南宫细雪往日的箏曲风格。
他直觉总觉有怪异之处。
但是要他说那首箏曲为什么怪异,他也说不上来。
也许只是他自己太敏感吧,是以他也没对南宫青虹庄主提及。
楚阡陌一直有一种能力,是家人或南宫细雪这等红顏知己向来都不知道的,就是他对任何旋律或相关音谱,自小就一听即耳熟能详、立即记住,而且绝对不会弄错半个音。这种天生的音律神奇记忆,连他自己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只能说天生的吧。
「古人说:书到今生读已迟,我也只能说,知音前生早註定。我对南宫细雪或许就是如此。」
楚阡陌仍是半斜倚美人靠的竹椅,脸上露出苦笑。
接着他又将南宫细雪当日失踪时所带身上所有之物,依据纸上资料,重新在脑海又想了一遍。
「依据小鹃之词,当日南宫细雪她只是穿着家常衣裳,这点却是重要,表示她不是事先规划,确实见到『魔教千灯引』而招魔中邪。然而小鹃说,当日『魔教千灯引』路过,庄主及夫人却因去远地游山而不在,她也立即稟告其时当家的小姐。所以那日『魔教千灯引』可能会路过山庄之前,珍宝山庄全山庄其实都应该知道了。如果相信『魔教千灯引』行脚祭悼前任教主会令人中邪,或怕魔教对他们有所图谋,南宫庄主早就应有指示或有所准备才是。却为何挑上南宫主夫妇都不在的时候出事?南宫夫妇太轻忽了。所以导致南宫细雪她在梳妆之时看见了魔教千灯引才中邪离开?其中却大有耐人寻思之处。」
楚阡陌一边思考,一边叹气。
珍宝山庄。
南宫青虹打量那置于掌中有暗针的银环,银环发出耀眼的银光灿闪它的银亮。
在身旁两盏灯光晶莹的映照中,这枚银环犹如环绕着朦胧的银霞。
那枚银环背后的收弹暗针还是那般犀利!
南宫青虹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这枚有背后收弹暗针的银环,他当然是认识的,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带着这枚有收弹暗针银环的人早就死了。
人既然死了,怎的手上的这枚银环还会阴魂不散的飞出墓来?
他狐疑的想着:是盗墓?还是当年那人遗失?还是其他等等原因?
「好,没事了。你下去吧。」南宫青虹一挥手,侍卫统领南宫觉恭谨的退下。
落雁堡。
大哥楚千寻带着他们共同的两名好友来看鬱鬱寡欢的楚阡陌。
「都是为了那名女子!」楚千寻说。
他是楚阡陌的兄长,但是他在江湖名声却并不是很好,据说他好赌好玩,但是无损于他与楚阡陌兄弟般的情感。
那两名好友,其实是江湖上非常精于医术的秀羽居士,和江湖知名清谈的碧寧居士,俩人皆为楚千寻的好友。
「楚阡陌,来,好久不见了,让我来测试你的武功又再更上一层楼没有?」碧寧居士说,接着他随手递给楚阡陌一把红缨枪。
看来楚千寻已将楚阡陌的心事告知二人。
楚阡陌强顏欢笑的接过那把红缨枪,顺手一横。
碧寧居士手上拿着的是上有五个神鉤的长戟。
楚阡陌一叹:「罢了,你还是那般的爱耍武功,要知道,侠义之心才是立足成侠的根本,而不是武功的高深。」然后他把红缨枪一横。
碧寧居士略整衣衫,左步踏前:「我定要见识你的身手,才知目前落雁堡二少爷武功足堪未来侠义落雁堡堡主大任否?来,接招!」然后他那把那五鉤神戟倏然一转,右手从楚阡陌的两肘间穿过,再以左中食指等数指猛以五鉤神戟点着楚阡陌的斜下气海穴和掌心内穴等。
楚阡陌却是不疾不徐,将红缨枪要出一圈光灿,接着光圈愈来愈大,陡然他起落雁堡难得一见的「莲华无心功法」,双脚步交叉而愈来愈快,是以居然整个室内之人已因他的脚步闪烁,已完全弄不清他置身何处!可说他交织出一个迷离幻境,倏忽在前,忽焉在后,完全没有人清楚明白见得他错落的脚步和身形。
因此碧寧居士的五鉤长戟,居然攻招全被楚阡陌他闪过了。
「奇了,怎么你使得这等流利?难道是落雁堡的莲华无上心法,一定要在失望伤心之下,才能使得这般行云流水?」
「我也不知道,因这莲华无上心法,是我父亲楚少棠始创的。」楚阡陌无奈的说。
「这莲华无上心法,确实是我爹生平的自创精华!可是爹应该没什么令他伤心的事才对。」楚千寻慢条斯里的说。
「那就怪了,怎么楚阡陌伤心时候,这莲华无上心法的精秘才能这般发挥到横行无阻,而且锐不可挡呀?」秀羽居士不解的说。
他人皆摇头不解。
「我还是要跟你说,不是做了什么大事就是侠,也不是武功好而恃武去打抱不平就是侠,侠是出自善良的,对自己的承诺遵守,对友人照顾和力求事情的真相,为世间还一个公平。」楚阡陌气鼓鼓的对两名前来的居士说。
「所以我们做小侠就好?」秀羽居士狡猾的问。
他望向楚阡陌。
楚阡陌生气:「重然诺,行君子行,这些一般人都还未必能做到哪。
总是修心修德修久了,先由小侠境界,慢慢提升自己,明白是非,济弱扶倾,日处大事而同之,那岂非自然而然到了大侠境地乎?」
「有理。」秀羽居士说。
「来,坐吧。」楚阡陌指着坐椅,强打欢顏的笑向两位居士说。
秀羽居士和碧寧居士分别坐定。
「二弟呀,不是我说你,犯不着为了一朵花,而放弃全园花丛。」他年岁相若的大哥楚千寻还是玩世不恭的口吻:「你看大哥我,从来不会像你如此为爱伤痛,所以也许你受到你这边母亲的影响很深。」
楚阡陌和楚千寻早就知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大哥你不懂,有的时候,真正绊着你的,不是花,也无关花丛的是否美好,而是熟悉了很久造成了再也挥不去的习惯。就像四季运行、百川归海的自然。」楚阡陌安静回答。
「得了,难道你还愿意为了南宫细雪她上刀山下油锅?魔教再加恶咒力量的魔教千灯引!楚阡陌,得了,你少惹它吧。」楚千寻向其他两名好友分别扮了个鬼脸。
楚阡陌笑笑。
「来,楚阡陌,基于好友之谊,我们俩受命来开导你的烦恼!这儿有两杯,一杯叫『忘川茶』,一杯叫『寻跡茶』,两者依江湖上的传言各有它们的作用。今日我们就让熟知它们功能的你自己选择吧。」俩人的好友秀羽居士高高端着两杯茶的茶盘于两眉之上,让楚阡陌挑选,看来这是楚千寻与他们设下的玩笑。
秀羽居士把那两杯茶放置在茶盘上,故意的举案齐眉,这样的方式让楚千寻等人都笑了起来。
只有楚阡陌没有笑。
他看了秀羽居士一眼,就只是一眼。
那一眼却是能洞悉一个人。
「喝了忘川茶,楚阡陌。喝了这杯茶,你很快就能把她忘了,不再记起,我想你很需要这杯。」秀羽居士脸上不带表情的说。
「你是天山神医的传人,我知道你放的任何药物都一定有用的。」楚阡陌含着笑对秀羽居士说。
「那另一杯呢?」另一位好友碧寧居士好奇的问秀羽居士。
「那是寻跡茶。如果是你饮下寻跡茶,那你最先遭到的,可能会是九转回肠的痛苦,然后再昏昏沉沉想起她的一些事情,最后再进入茫茫渺渺之境。选择这杯,毋寧是慢性自杀一般。」秀羽居士语气沉沉的说。
「楚阡陌是聪明人,当然挑忘川茶。」楚千寻笑言道。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楚阡陌果然挑了碧绿色的那杯忘川茶喝下去。
楚千寻笑了。本来嘛,世界已有缺憾,以楚阡陌的聪明,当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其他两人也抚掌大笑。
这样的选择,无疑的,早在楚千寻和两位居士的计算之中。
这也是楚千寻让弟弟忘却苦恼的方法。
可是,就在楚千寻他们全都在大笑的时候,最令他们料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楚阡陌居然以最快的速度,把另一杯琥珀红的寻跡茶,在眾人来不及阻止之时就这么灌了下去。
三人都来不及阻止,尤其是碧寧居士。
「你这是何苦来哉?」楚千寻急说了一声,赶忙抱住往后一倒的楚阡陌。
碧寧居士脸色发白。
「大哥,感谢你的好意!可是你知道吗?我只是一个平凡人,但绝对不是小猫小狗,更不会是奇花异卉,所以对不起,我这个平凡人,只喜欢我书桌上那朵不起眼但细心培养的的素心兰,因为我天天浇水,日日陪她长大,相看两不厌,彼此默契长,这就已经是我选择的最好理由了。」楚阡陌在他昏厥过去之前,只说了这些话。
其他三人赶忙极力救醒他。
迷濛之中,楚阡陌痛得肚肠翻转,抚住自己发痛的肚腹。然而疼到无法再疼的时候,他居然真的回到以前的记忆之中。
回到那一段南宫细雪失踪前的记忆。
是了,当时是南宫细雪在轻梳着她乌黑柔软秀发的时候。
那时候他正好到南宫细雪家,正好南宫细雪的父母都外出了,僕婢们对楚阡陌的来访都习惯了,所以让他长驱直入,最多只是含笑点头招呼。
楚阡陌静静打量:南宫细雪的房门未关,所以楚阡陌就直接走进了她的卧室。
最初南宫细雪她并没有察觉,因为她正在细心的梳着她的秀发。
就这么一霎那,奇怪的是楚阡陌在迷濛之中居然看到南宫细雪那把精美的象牙梳子上,鏤刻着一行小字的诗句:「小楼一夜听春雨」。
若不是很近距离的看,根本看不清楚,楚阡陌知道。
「很美的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豆花。」当时楚阡陌是这么说。
他知道那是陆游的诗。
「是。」南宫细雪笑得很美,然后细緻的笑容晕开,很是开心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母亲的闺名就叫春雨。」
到那个时候,楚阡陌才知道细雪母亲的闺名叫做春雨。
此时不知为何,楚阡陌也突然忆起,当时他曾开玩笑的问南宫细雪:「细雪,春雨,都是落在小楼上,那么小楼和你们应该有关係。还有人说明月楼高休独倚,那明月也和你们有关係囉。」
南宫细雪那本来秀丽的脸,突然之间有一丝黯然掠过,然后她怔了很久没说话,眼中却有深深的伤痛,然后那时的她低下头,只说:「我去弄西湖龙井,是该竹炉初沸火初红了。」然后她起身就沏茶去,那时俩人的对话到此倏然而止。
是的,那时。
楚阡陌是真真没有瞎说。
他很早就听说过,很多年以前,江湖上曾经有一位善使铁弧弯刀的正派大侠燕小楼。但后来奇怪的是受到「魔教千灯引」的招魔中邪,就此出走,最终死于「魔教千灯引」很远的行脚路上。
而燕小楼他有一位自小就爱慕他的师妹,名叫柳明月。
柳明月心狠手辣,她的拿手武艺,是以独家有毒刺的离人鉤杀人,以搏江湖不败。她不断累积来取得高手之名,而且她杀人手段狠毒,江湖他们给她取了一个名号叫「离人泪」。
她的狠毒,也只有她师兄燕小楼劝得动她,她也只看燕小楼的情面,其他则都不在她眼里。
江湖盛传,有一次柳月用了计谋杀了江湖闻名的燕亭十八骑,柳明月也一战成名。
那是一个江湖上的设局,燕亭十八骑由线报处收到一个密讯,说有一幅古素綾上,有许多利器神兵绘图的轴捲。
有人:「什么东西这般的吸引人?」
有人答:「朱雀剑、飞龙剑、明蛇剑、黄龙剑。」
「这几柄剑又如何?」
「唔!你真是有眼不识名剑。其中那炳朱雀剑,传说是以前的延陵季子掛剑的那把名剑的别名;而其中那炳飞龙剑,传说是宋朝岳飞儿子所用之名剑。至于明蛇剑,是以前渺目真人所使,据说剑有让人感知方向的作用,极为特殊。而另把黄龙剑,则是直捣黄龙的名将所使用的五把顺手剑之一。」
于是燕亭十八骑即刻动身,前往传说这几柄剑的所在。
名剑于江湖人士而言,简直是至宝。
他们的十八匹黑马、鬃马、飞马等立即驰奔,一路带起地上的滚滚烟尘。
却见古素綾上所绘的其中一个所在,名叫风灯街,是一条笔直的大街,两旁都是店舗。
两旁的店铺门口却是掛着排排的风灯,随风飘摇,好不凄凉。
整个街鎭都没有人。
「怪了,难不成今日有大集会不成?」其中有人笑问。
有人去探问。
「听说前面今日有神明出巡的节目以及佈施大会。」燕亭十八骑探问的人回来后说。
此时朔风野大,燕亭十八骑的人却是挟武自恃,进入那排风登高掛街上其中最大的一家店铺。
那是一家很大的餐食店。
桌上却摆着丰盛的筵席满满,从北地最好吃的各色饺子,到江南的「江南春」中最好吃的各式酱肘子、冰糖鸭、冰煨雪莲子、江南醉鸡、宋嫂鱼、锦绣狮子头、香烧什锦烧豆腐等等,在他们以银针验出无毒之后,十八人因赶路已疲惫,腹内正飢肠轆轆,因此多人不由得吃将起来。
却在这个时候,却有几名蒙面的白衣人破门而入,手上就执着餐食店瓦簷下掛着的那几展风灯,风灯一旋,却有一阵悽悽惨惨的幽风顺之而起,那风灯在他们的手上,也瞬时成为杀人的利器。
「吃吧,吃饱了好上路。」那些蒙面白衣人中领头的人笑着说,声音飘忽如一缕烟。
「不吃就吃不到了,因为明年此时就是你们的忌日。」一个白布蒙面人冷冷的说。
燕亭十八骑有人才刚要提剑,却发现全身已无力气。
其中有用食餐点的,只觉腹中如火烧一般,只能紧紧抱住肚腹。
那风灯只是一闪,这些用食餐点的人已无鼻息。
其中那些未用食餐点的,却也觉全身似虚脱无力。
「在你们进入这条长街之时,店舗下的各盏风灯,里面已装有我独门自製的『燃灯毒烟』,无色无味也见不到,所以当然你们自寻死路而无法察觉,根本不用我吹灰之力。」那些白衣人中的首领大笑着说。
「慢着,你们别高兴太早,还有我们呢。」燕亭十八骑里面的狂刀刘三和刘四嚷着。「咦?你们两人居然不食餐点,也一直用内功呼吸?」白衣蒙面人中有人诧异。
「是的。」那两人说:「莫忘了,江湖里,无论到任何地方,我们燕亭十八骑中总会有人留心提防。」说时狂刀横向白衣人过来。
霎时白衣蒙面人的领首,突如狂风旋身身躯急转直下,她已然脱去了那层白衣外罩,露出美好的身形和绝色的面容。
居然是姝丽美好的好女子一名,墨发如云,鼻如悬胆,眼如灿星。
「江湖上居然有如是丽人!」狂刀刘三和刘四一时迷眼傻愣。
但见那丽人她春葱似的玉手,手上也擎了一盏风灯。
那丽人只是浅浅的一笑。
她手上的风灯,此时居然放出一阵浅青色的烟,朝向那两名狂刀之眼喷洒而来。
「你是谁?居然用这种诡计来骗我们?留下名号。」燕亭十八骑之中,最后一位在捧住眼睛哀号倒地之前,问出这么一句话。
「留下名号有什么用?因为你们已经是死人了。」回答他的,只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然后是绝色丽人似是回答又似是朗诗般清清淡淡的声音:「好吧,我这就说: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唸诗的声音是如此温婉又多娇。
那名最后死去的燕亭十八骑之一,眼睛突然圆睁,口中道出最后三个字:「柳明月?」
那名绝色女子微笑,手上缓缓放下方才旋转的风灯。
在此之后,柳明月的师兄燕小楼方才惊骇的赶到现场,他惊见燕亭十八骑的断首残尸,声嘶力竭的询问没有任何表情的师妹柳明月:「我问你,燕和亭,是哪里招惹九天之上的明月,竟至翻江倒海,招致他们家家离人泪?」
「没有理由。诗日我本将心望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况且长沟流月去无声,纵翻九天之云,也该时时惊起惊涛拍岸一较高下。这不过一段江湖功名而已,何必在乎?」柳明月一脸漠然和平常。
「就为了如此?你,真是没有人心人性。」燕小楼大受刺激,因为燕亭十八骑是赫赫有名正派的名门,济弱扶倾时有所闻,且不结党营私,颇受江湖尊崇。
「人心?有人心的话,也早就给狗吃了。师兄,我劝你,江湖是争强斗胜之地,如果不狠你就没有前途,如果你心软,你就成不了气候。燕亭十八骑的征服之誉,我主要也是想分一半给你,如果我们师兄妹战战皆赢,迟早成为武林霸主,共创江湖荣耀。」柳明月冷冷的说。
「侠字不是这样的!我不稀罕。」燕小楼扭头就走,为此与师妹沉默冷战了数月。
而几年后,他却如柳明月所料,一代大侠,竟因「魔教千灯引」中邪而就此暴毙。
他暴毙之后,据说柳明月嫁了一位身价极高的江湖英豪,江湖从此没有了她的消息,大家都盛传她退隐了。
春雨却是一个美丽却短暂的名字。
江湖上只传说春雨是一名身世神祕的美丽女子,江湖盛传:盛世美顏也只有她和柳明月能一较高下,后来则全都没有讯息。
一阵阴幽的惨惨烟雾飘来,魔教千灯引?魔教千灯引?楚阡陌突然心头一阵震惊。当年江湖大侠燕小楼难不成也遇上了南宫细雪所遭遇的事情?这些事都是魔教邪恶的千灯引符文所引起的吗?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如果燕小楼的中邪死亡和南宫细雪离去有关的话,那南宫细雪危险!
楚阡陌眼前突然浮现出南宫细雪的脸,是那般眉目细緻,气质婉约如画。
其实他一直是深爱南宫细雪的。
虽然是门当户对双方家长决定的亲事,但是他深信,他和南宫细雪都是心甘情愿,而且早于前世已订下今世的駌盟。因为当他第一次看到南宫细雪时,他就被她的美丽飘逸和眉间轻锁的忧愁所吸引。
而南宫细雪初次见到他的情景,他更不能忘记。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他经由南宫青虹的默示,第一次和他订亲的未婚妻见面。
那时屋里没有别人。
楚阡陌走近正坐在偏厅美人靠椅子上看着圆月的南宫细雪。
那时南宫细雪并未回头,听着邻近的脚步声,却似乎没有任何惊讶,犹似沉醉在月亮的晕黄美丽,只是轻轻说道她看月的心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不是吗?」
楚阡陌心想,南宫细雪她大约是当他是吴大总管或是身边婢女小鹃。
他走进她身边,而她却于此时恰好回头。
然而她的脸有着惊讶:「你来了?真的来了?」南宫细雪用那种对他熟悉而又非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是的,我来了」楚阡陌回答。
「真的是你?」南宫细雪居然非常不可置信的问了这句话。
楚阡陌微笑:「为什么问这句话?」
「因为我真的见过你。」南宫细雪眼角朦胧的回答。
楚阡陌又笑:「在梦里?那我俩一样,我在梦里也是见过你的。」
见面的一瞬间他就爱上南宫细雪,的确!她是他自小就想要的女孩子。
楚阡陌不知为何,觉得他与南宫细雪之间早有融融的默契。
于是楚阡陌开始如熟人般的攀谈,而南宫细雪则是安静的听着。
楚阡陌凝视她白皙的脸和秀丽的眉眼,他心中确信他们会是很搭配的一对。
南宫细雪对他并没有陌生,反而是眼神清彻的聆听他的话,再自然的回答,就像他们已认识多年。
他们谈了许久,在话语告一段落的时候,她温柔的低下了头。
他俩相聚的自然情景,就像久别又重逢的好友一样。
楚阡陌知道她就是他所要,他非常开心。
一阵阴森森的大迷雾又迎面而来。
楚阡陌走不出来,只能长叹一声。迷雾包围着他,突然之间,他居然重新回到南宫细雪失踪前的那段时光,他魂魄似乎出窍似的飘在上面空中。
他是飘在上面的空中魂魄,自然一切看得更清楚。
所以他看到那天南宫细雪和他见面的情景,也看到下面的他正聆听着南宫细雪弹奏那首古曲。
楚阡陌在幽幽青色悽惨迷离的烟雾之中,却很清楚听见她歌唱的字词:
「音音音音音,百千江湖行,灯亮能照前,牵衣行引间,执手不别离,儿家且听好,故人重来聚,母恩总相忆,鏤刻这箏曲,停处又重行。」
一阵大烟雾又涌上来,南宫细雪及那天的情景突然又不知为何消失不见。
楚阡陌发现自己站在没人的空旷之地,四周只有天上透到地上的青色烟雾。
他突然间明白这曲子有什么不对,他终是解出来这曲子的谜了!
一首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的古调,应该是旋律近似,但是奇的是每句五音里,南宫细雪居然都弹错了一个音。
怎么恰恰如此巧合?他实在想不懂。
楚千寻看着躺在床上的弟弟,忽然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说:「真奇!我明明记得秀羽居士说这两杯茶如若一起喝,是一定会死的。秀羽居士,你的药极灵性,也是全江湖都知道的。死字现今对楚阡陌也许是一种解脱,因为他钟爱的那个人,此时不知沦落于何人之手?对他来说,这种痛也许如一片片切去他身上肉般痛苦的凌迟,此时候如果再加上他的执着,现今死去也许无异是他最好的解脱。」
秀羽居士眼中有一小簇跳动的火苗闪过,他低声的说:「想忘而不能忘,想寻而不能寻,楚阡陌他自己的无奈和衝突,不是形同早就判他自己死刑了?我的药只个引子,引路而已。但照目前看起来,他以前应有服过地山白莲这般的抗毒之药,每能解掉如同今日药物的致死毒性,不是全部也至少一半。那等难得的地山白莲,也许是他母亲自小给他吃下的。楚千寻,你说是吗?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怎么服我的茶都不会死。两杯茶一起饮下的结果,只是扩大他在寻跡过程的回想,和加深以往痛苦的追寻。」
楚千寻居然哈哈大笑:「秀羽居士,你说的真是有趣。但是你也知道,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秀羽居士居然也含笑说道:「楚千寻,你委实用心良苦。但我的药只是个引子,那么依照你的解释来说,『魔教千灯引』,又何尝不能说是引子?」
「有道理。然而招魔中邪的人,就像被勾走魂魄,身上已没有魂魄,两眼空洞,早就失去了自己,只知直直随灯向前,一路跟随着千灯引的符文。女子还变得力大无穷、武功高强,还对付一向在家保护她的家丁,证明南宫细雪已经连家中人都变得不认识。这等无灵无心的做法,已经不是昔日我认识的南宫细雪做得出来,这点我敢下保证。」楚千寻沉重说明,最后是一声叹息。
「说不定她私下练有武功。」秀羽居士一旁凝神细思。
「南宫青虹并没有让她练武,而且他们刚订亲时,我曾经一旁不经意的测试过,她是真的不会武功。」楚千寻郑重的说道。
「说不定这几年有高人偷偷传授,并把内功移转给她啊?」秀羽居士不服气的回嘴。
「那更不可能!因为南宫青虹一向看守的紧!况且哪位江湖高手肯将内功移转给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啊?高深内功的修为一向是高手的秘宝。」楚千寻说道。
「好吧,那我确定,她的确是中邪了。」秀羽居士说。
「「除了中邪,那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有一个不能不离去的重要原因。」旁边还未发一语的碧寧居士,此时突然灵感涌现。
大家全愣住了。
良久,楚千寻才开口转换话题:「楚阡陌要睡上几日,方能醒转?」他望向秀羽居士。
「三日。这三日,该忘的他忘不掉,该想起来的记忆他会想起来,也全部在他甦醒之时都带回来。」秀羽居士低声回答。
楚阡陌仍见得自己走在不知哪里的迷雾中。
迷迷茫茫的大烟雾又飘了过来,又犹如方才般全面笼罩了他。
楚阡陌感觉这次的迷雾是灰濛濛的,那种很黯淡的灰。
雾稍微散了之后,他另又清楚看见了那天南宫细雪失踪之前,正微笑拿给他看她笔墨正酣的字,然而他却不知为何往桌上不经意一瞥。
他在此时却注意到当日没有留心的事,他看见南宫细雪桌上摆着两枝使用中的笔、两个徽砚、两隻墨。但是为什么她要用双份笔墨去写那幅字?楚阡陌心里也很讶异。
南宫细雪早已是他未婚妻,平常他对她真心相待,有话就聊从不隐瞒。然而就算亲密如此,居然她还隐藏着很多没有说的秘密?
楚阡陌此时无意中发现,心头却是异样的难过:「身边的人难道也不可信?」他心头真的很痛。
情爱真不可信?
「难道我对她平日还不够好吗?」他有被击打了几拳的悲哀:「有时连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平日以为你已经很了解她了,可是奇怪的是到了最后却发现,你们之间存在的,居然还有陌生。」楚阡陌的心头并不好受。到底南宫细雪是他最在乎也打算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他甚至为她连性命也可以牺牲。
一阵青色迷雾又罩了上来,他看见当日的小鹃如记忆中打着灯笼进来书房:「小姐,虽尚有日照,但给公子看书画的话,还是用灯照亮才看的清楚。」小鹃一向贴心,无怪乎南宫细雪也从没把她当下人看,总当她好姐妹一般。是以出事后,小鹃在南宫家比什么人都自责。
当那盏灯拿近照映那幅字的时候,奇的是楚阡陌突然发现,有一些字猛的跳闪一下,可是有的字没有。
「是这样所以她需用双份笔墨?」楚阡陌心头一动,他想再看一次方才灯亮的过程。
说也奇异!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居然眼前一切情景又重来一次,他又看见小鹃打着灯笼进来书房,然后说话,然后有些字一闪一跳的情景又在他眼前重演了一次。
楚阡陌尽力张眼,看清楚书法上会跳亮的字。他发现,这份笔墨写出来的字,居然不知为什么有些字会有些微的特殊跳亮?但都一闪而逝。
也奇的是当他希望情景重来一次,烟雾中一切就真如他期望一般,小鹃又重新走入书房,当日的那段际遇又重新再来一遍。
「君、笠、他、日、相、逢、车、下」楚阡陌喃喃唸着,他拼出来了,就在看了百回重复的情况之后。
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眼中所见,原来身边你一直视为最亲近的人,都暗中藏有你所不知道的秘密。楚阡陌的心好痛,痛到自己都觉得快滴出血来。
什么东西比发现你一直都心系的人隐瞒你更为痛楚?
他的心深深的纠结着。
「咦,君笠?这应该是一个人名吧。」、「就是为了这个人吗?」楚阡陌伤心难过。
他在心痛中仍细细思考:「然而,如是为君笠,一幅字就够了。那首箏曲就显得多馀。而且箏曲的意涵,与这幅字所隐藏的寓意看来并不一致。这到底是为什么?」
「另外,春雨、细雪、小楼、明月等四个名字,依南宫细雪她伤痛的表情来看,确实有相当关联。」楚阡陌又回到那日南宫细雪沏茶前伤痛的景况很多回,所以他看见南宫细雪那种伤痛的眼神,是那样痛到深沉入心,又是那般伤到丝丝入骨。
而他今日的伤痛又何尝不是呢?
楚阡陌清理自己的思绪。
他是知道的,南宫细雪是江湖有名的世家大家闺秀,平日足不出户。
自他们订亲起,他就常去南宫庄主家,所以他知道南宫老爷子对南宫细雪平常都看管得非常紧。
所以连南宫细雪她要弹的箏曲,都是由箏谱老师送到南宫庄主家,交给那位佝僂着背的吴大总管,再由吴大总管交予南宫青虹看过后再转交给小鹃,这才由小鹃那里再转交到南宫细雪的手里。
南宫青虹的确很仔细的看顾南宫细雪。
笔墨宣纸本为平常,上官府一向严密,只向一个固定老舗「七雪斋」购买。
倒是这两种不同的徽墨,却是为何要运用到一张宣纸上?这倒值得推敲,他想。
「事情是理出一些源头了,但接下来的丝线却还很长。长得很。」楚阡陌不由得深深吁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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