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 第689章 《论奸臣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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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9章 《论奸臣的自我修养》
    山海经里记载着一种叫‘并封’的野兽,居住在巫咸国的东面,是一个两头猪,一个身子两个头,遇到事情的时候,这两个脑袋都想逃走,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左右为难,反而力用不到一处,无法逃脱。
    这就是傅希挚一步步走来的原因,有些事,一面是公,一面是私,一面是个人的意志,一面是身后的推手,一面是披坚执锐为了保卫大明而奋不顾身,一面是贪赃枉法为了银钱财富而穷凶极恶,这都是傅希挚。
    这些事儿,不是他不想,就不做的。
    权力和金钱的双重异化之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傅希挚没有为自己过多的分辩,也没有要辩论的余地,因为他很清楚,五万斤的走私量,是现在的量,随着生意的不断扩大,会失去掌控,最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很清楚,自己该死。
    临死前,傅希挚没有胡乱攀咬,将魏国公府拉下水,因为已经足够丢人了。
    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的人还活着,但他早已经死了,傅希挚就是活着的死人。
    “林辅成说,人被宗教、被金钱、被权力异化,就像吸食阿片一样,就会形成心魔,心魔会在不断地做恶之中壮大,慢慢的控制人的行为,最终变成活着的死人,这就是异化的最终面目。”朱翊钧说起了林辅成、李贽思辨的结果。
    异化的最终导向就是活死人。
    而傅希挚用自己,践行了这一个道理。
    “罪臣万死。”傅希挚吐了口浊气,整个人都垮塌了下去,他本来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在陛下终审的时候,老老实实交代,维护自己的体面,但现在陛下的心魔说法一出,傅希挚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体面可言。
    他不是在等死,而是早就死了。
    朱翊钧摇头说道:“国朝有八议,你是正二品的尚书,本该议贵,你当年披坚执锐,平倭有功,本该议功,你往倭国倒腾点东西,顶多就一个革职查办,说不定还能保留功名,死后,在文人墨客的笔杆子下,还能成为朝廷冤屈士大夫的一面旗帜。”
    “但这些东西里有了硝石,朕便不能给你八议了。”
    “斩立决,尔家眷亲族,一体流放爪哇。”
    朱翊钧给了傅希挚最后的体面,斩首示众,而不是拉到解刳院里做标本。
    “罪臣叩谢皇恩。”傅希挚再叩首,谢了皇帝的恩典。
    他的罪名非常严重,如果按大诰去判,一定会全家族诛,如果按照大明一贯的风力舆论去判,通倭一定会被送去解刳院,上下都可以接受,但陛下最终给了他斩立决,没有把他做成标本,他的家人家族都遭到了流放的惩罚。
    陛下嘴上说着不议贵,但心里还是给傅希挚议功了,平倭有功,杀倭寇的文武百官,都能在陛下这里得到额外的优待,这也是惯例。
    “押下去吧。”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缇骑带走人犯。
    “罪臣告退。”傅希挚行礼后,在缇骑的押解下,离开了南湖别苑。
    朱翊钧要见傅希挚,就是问个究竟,问问他究竟为何这般,同样也是为了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比如胡宗宪被徐阶害死在了天牢里。
    胡宗宪在牢狱之中,写了辩诬疏,但这封辩诬疏最终也没有送到皇帝的案前。
    傅希挚,正二品大员,朱翊钧见他,就是为了日后防止有人小作文,说什么缇骑诬陷。
    人是他朱翊钧亲自下的判决,也不用推到缇骑的头上,通倭都得死。
    朱翊钧的视线一直在傅希挚的身上,他走的很慢,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动作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的离开了。
    “冯大伴,你说,朕以后会不会变成他这幅样子呢?”朱翊钧忽然开口问道。
    冯保愣了愣,认真思索了许久说道:“不会,陛下,士不可以不弘毅,陛下弘毅,哪怕士大夫们给陛下身上泼一万盆的脏水,时间也会证明,陛下是对的。”
    不由己?两头猪?海瑞、张居正、袁洪愈、沈鲤这些人,年纪也都大了,他们怎么就任由自己的意志活着?哪怕这个世道过分的糟糕,但他们依旧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弘毅士人,是不会被身后的推手左右的,坚毅是陛下的美德。
    “你倒是乐观,马屁拍的震天响。”朱翊钧笑着拿起了奏疏,这冯保十几年了,还是这样,马屁精一个。
    冯保连连摆手说道:“不是臣乐观,也不是马屁,自从大宗伯万士和开始读史,臣也读了不少的史书,臣没见过书里的圣君明主,臣只见过陛下这样的圣君。”
    那些圣君都死了,陛下活着,冯保不觉得陛下比历史长河里的那些明君差。
    “行了,干活了。”朱翊钧懒得跟冯保掰扯,他选择了上磨,北衙送来了一些需要皇帝亲自处置的奏疏。
    凌云翼在河南作威作福,被河南的势要豪右给告了,让皇帝感到极为惊讶的是,河南的势要豪右虽然骂凌云翼霸道,但也只是希望皇帝能让凌部堂收敛些,而没有赶走凌部堂的意思。
    用河南缙绅的话说:凌部堂豪横跋扈,行事却光明磊落。
    杀人就杀人吧,有些人是真的该杀,就连缙绅们也觉得该死。
    光明磊落,凌云翼做事就是两个字,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修黄河堤坝,按照田产进行摊派,你家多少田,就摊派多少,这就是公平,人不患寡患不均,摊派这种事,势要豪右的钱如数奉还,乡贤缙绅的钱三七分账,这乡贤缙绅乐意纳捐才怪!这宗族可不就联合起来对抗朝廷政令?
    王府、势要豪右不清丈,就他们乡贤缙绅清丈,他们乡贤缙绅怎么可能乐意?
    但凌云翼做事,却是谁家田多谁多出钱粮,清丈都是一体清丈,管你是谁,这河南的乡贤缙绅对凌云翼非常认可,但还是觉得凌云翼的刀子太吓人。
    沈一贯奏闻朝廷,他还没有找到西域商人所说的盐泽,就是钾盐湖,希望朝廷能多给点时间,这些西域商人的嘴有点严,需要一些刑具,撬开他们的嘴了。
    沈一贯是个浙江的读书人,在他眼里,蛮夷狼面兽心,不是人。
    华夷之辩是一种歧视论,不把蛮夷当人,在中原人看来理所当然。
    这种不把蛮夷当人看的傲慢,一直到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在英国人非常非常强烈的要求下,国书之中,才取消了蛮夷、夷人的称呼,改为了洋人二字,《中英天津条约》第51条:嗣后各式公文,无论京外,内叙大英国官民,自不得提书‘夷’字。
    在天津条约签订的时候,英国人把这个字视为奇耻大辱,甚至说不改,就不谈了,继续打。
    沈一贯是浙党的中流砥柱,他也是个传统的士大夫,他反对酷刑,但蛮夷又不是人,所以打算动刑,一定要把这个能让土地丰收的钾盐湖给找出来。
    盐泽,也就是罗布泊,在大漠之中,万历年间的罗布泊还没有彻底干涸,还是一片绿洲,能找到罗布泊,就能找到进军西域的支点,这是重开西域的重要一步。
    云南那边传来了消息,大明恢复了一处宣慰司,请求更名为府,隶属于云南。
    黔国公沐昌祚、四川总兵刘綎的意见是:改名木邦府,隶属云南有司,成为大明属地。
    而云南巡抚刘世曾的想法和黔国公、四川总兵完全相反,刘世曾的意思是:把木邦府改为木邦总督府,由黔国公领木邦总督,如果日后拿下了整个东吁,那黔国公兼领东吁总督。
    为此,文武吵得不可开交。
    也不是刘世曾有什么歹念,他的理由是,木邦这个地方,黔国公府又没有费朝廷的钱粮,自己打下的地盘,战争推进到这个地步,不给点实质性的赏赐,实在是说不过去,干脆实质性的封地得了。
    而沐昌祚的想法是,这次的主力都是汉兵,打仗的都是刘綎刘大刀,反倒是黔国公府养了无数年的生苗、熟苗这些番军,屁用没有,全都是反作用,差点被给偷了大理老巢。
    沐昌祚反驳刘世曾:怎么不费朝廷钱粮?陛下的赏赐、云贵川黔的汉兵,都出工出力,到了摘桃子的时候,他黔国公府一家独占,没有这般道理。
    “朕怎么觉得云南方面,在跟朕唱双簧呢?”朱翊钧看着这本奏疏,总觉得不太对,历来都是分赃不均吵起来,这倒好,把桃子推来推去,互相推脱。
    “陛下,他们说的理由不是心里想的。”
    “黔国公想的明白,当个鬼的木邦总督哟,哪有当大明王爷来的舒服?再说了,新开辟之地,都是刁民,治理也麻烦,还不如交给这些个文官们,让他们去折腾。”冯保从他的立场上解释了下黔国公极力反对给自己划拉封地的理由。
    按照周朝时候的分封,真的锡土,不出数年就得被讨伐了,封地要丢,爵位也要丢。
    再说了,黔国公府的一切礼制,皆为王府标准,沐王府可不是说说而已,分封而不锡土可是祖制,跟大明生分的事儿,做不得。
    “那刘世曾呢?”朱翊钧认可冯保的说法,黔国公府不想要封地可以理解,当个劳什子的木邦王、东吁王,一万个木邦王都不如一个大明国公,大明一共就六个国公,除了国初的国公府之外,只有一个戚继光了。
    那鹰扬侯张元勋、泗水侯殷正茂、石隆伯邓子龙,哪个愿意放弃大明爵位,当番国国王的?
    沐昌祚真的有这个想法,沐家列祖列宗都要气的从坟里爬出来了。
    “刘世曾想法其实也很正常,这划了府,隶属于云南,就得搞王化,这天高水长,哪有人愿意去?还不如世袭土司,陛下,那边地方,也不能种地,不能种地,在刘世曾眼里,就是毫无价值可言。”冯保可以理解刘世曾的想法,真的变成了府,云南地方官员都得骂他刘世曾给官僚阶级找了个烂活儿。
    朱翊钧再次点头说道:“有理。”
    木邦宣慰司,是大明军兵打下来的,这地方有很多很多的汉人,之前汉人占了六成以上,虽然不如绥远的八成,但也是具备了王化条件,再加上大明军征伐,这些生苗熟苗,跑的跑,死的死,汉人比例再次上升。
    完全吃下吧,统治成本高,不吃吧,这打都打下来了,左右为难。
    不仅是个人,国事有时候也会有这种并封的状态。????“这样,他们也别吵了,划为府,隶属于云南,和当初云南一样,设立诸多土司自治,这王化慢慢来,拉长时间来消化。”朱翊钧做出了最后的决策,名义上是隶属于云南布政司,实际上还是土司自治,算是把云南各方面势力都照顾到了。
    王化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时间跨度甚至要超过一百年、两百年时间,这个时间随着生产力的提高而缩短,但也不是十年、二十年就能做完的。
    朱翊钧一共就批了五本奏疏,全都是国朝大事,庶务都是朱翊镠处理。
    潞王又又又被弹劾了!
    这次还不是言官们鸡蛋里挑骨头,也不是潞王又胡闹,潞王胡闹已经不值得言官们弹劾了,实在是潞王这孩子批奏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送到宫里的奏疏,七八天了都没个回复,搞得北衙官僚怨声载道,行政效率下降,考成法的笼头可不会松绑,搞得一些科道言官都想要跑去伏阙了!
    但又担心不讲理的朱翊镠把人直接扔大牢里,只好再请陛下早日回去。
    潞王还专门上了道奏疏,痛骂官僚写的奏疏云里雾里看不明白,内容冗长有效信息低,信息零散,不加标点,为难他这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看的慢了就被人吆五喝六,这些人还要到陛下面前告状,到底谁才是孩子!玩不起告家长是吧!
    朱翊钧只能拟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圣旨,训诫朱翊镠不要贪玩,该批的奏疏都要批,哪怕盖个章也行。
    朱翊钧刚批完了奏疏,王崇古就到了,王崇古来汇报春雷行动和官厂主导作用的结果。
    王崇古的春雷行动执行的非常到位,高压政策,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摸个钱袋子,不出五步就会被抓,抱孩子?小偷小摸都被扔到船上送爪哇了,对于爪哇这块肥地,大明皇帝势在必得。
    “王次辅啊,朕听说,别人都叫你五步蛇。”朱翊钧说起了最近南京城的一个趣闻,春雷行动中,王崇古也多了个外号,叫五步蛇。
    五步蛇的毒性很大,五步就倒,春雷行动的力度就像五步蛇一样,当然如此力度之下,南京城内瞬间变得天朗气清了起来,而主持春雷行动的王次辅,就成了五步蛇。
    “臣谢谢他们给臣取的外号了,有叫错的名,没有起错的外号,他们最好一直记得这个外号。”王崇古倒是非常坦然的说道:“臣从来不相信道德约束,臣只相信畏惧,他们只要记得这个外号一天,就不敢过于放肆。”
    “他们敢为难匠人,臣就敢为难他们。”
    王崇古、王谦,威权崇拜者,他们就只相信威吓之效,只相信恐惧才会有效果,语重心长的教化,说那么多,有个屁用!不如一拳打下去来的老实。
    这大抵就是法家的思想,明刑弼教。
    “南衙有本杂报,王次辅看看?”朱翊钧从桌上翻出了一本杂报,将杂报圈出来的一篇文章,才递给了王崇古。
    王崇古一看,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贱儒放屁,臭不可闻!官厂无论如何都不能搞什么长工变短工。”
    杂报的内容,就是肯定经纪买办用工法,整篇文章全都是围绕着经纪买办用工法的积极意义去讨论,在杂报上,笔正认为,官厂也要有一定量的短工。
    官厂的长工太多了,会容易造成近亲繁殖、臃肿、僵化、生产低效,而引入短工法,可以有效的解决这些问题,最重要的是可以节省成本,可以省钱,一个长工的劳动报酬很高,培养起来也很贵,但官厂、民坊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的熟练工匠。
    熟练工匠生产高附加值商品,而这些高附加值商品,往往都是高利润,高价格,比如丝绸,比如精纺毛呢,高附加值商品的市场很低,所以对熟练工匠的需求也少。
    朝廷整体否认经纪买办用工法,就是否定短工,就是用看得见的大手去干涉市场的调整,不可能人人是熟练工匠,就像是不可能人人都是进士举人。
    整篇文章说的都很有道理。
    但王崇古认为臭不可闻。
    王崇古将杂报放下,摇头说道:“这篇杂报的内容,是错误的,不了解住坐工匠制度导致的,陛下,短工其实不省钱,尤其是对官厂而言,除了图个方便,臣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不省钱?”朱翊钧一愣。
    “陛下民坊离了熟练工匠顶多生产点附加价值低的商品,官厂不行,官厂要只能生产低附加值商品,还怎么占据主导地位?怎么当得了主心骨?真的不省钱,熟练工匠创造的利润,是一个学徒的十倍甚至更多。”王崇古首先纠正了下陛下的偏见。
    临时工真的不省钱,对官厂尤其如此。
    王崇古接着说道:“不事生产的人,往往都这个样子,他们从来没见过官厂里的工匠,就是五级匠人里最顶级的大工匠,都是闲不住的人,你不让他们干,他们还要骂人呢,总想捣鼓点什么,就跟这些读书人一样,肚子里有了墨水,怎么可能不写点什么?”
    “官厂里,当然有大搞特权的人在,但匠人们玩的样,可远不如这些读书人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啧啧,也不知道这笔正,是怎么好意思说匠人们大搞特权的。”
    “贱儒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是下贱的!”
    这个笔正大肆宣扬的问题,在官厂当然存在,但最大的问题,近亲繁殖,大明本身就是世袭匠户制度。
    “陛下,匠人在官厂里占到了主导地位,这是贱儒所不了解的。”王崇古思前想后,还是要对陛下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匠人们不服大把头,不服这些官吏胡说八道,是可以表现出来的,甚至是可以指着鼻子骂这些官吏多管闲事,我儿带着笔正去毛呢厂看铁马的时候,就有法例办的人,让王谦把帽子带好。”
    “官厂是搞生产的,生产就是如此,各管各自的事儿。”
    “住坐工匠之所以如此胆大包天,甚至敢为难王谦,而王谦也没办法,只能把帽子带好,因为住坐工匠的逐出,是不被官吏所控制的,而是由法例办调查清楚事情原委后,送到总办手里,如果涉及到了刑名,就会移交衙门,如果不涉及刑名,就会酌情。”
    “陛下,住坐工匠是官厂的固定资产,是原料变成商品,变成钱的资产,没有刑名之罪,是不允许轻易革除住坐工匠的。”
    住坐工匠和民坊里的工匠,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这是贱儒们所不清楚的。
    大明官厂是存在新陈代谢的,官厂的代谢名叫清汰,制定的考核标准多次无法完成、多次违反安全生产条例、重大生产事故,以及政治清汰,就是官厂的新陈代谢,但官厂的人事总体上比民坊稳定。
    考核标准是五级工匠里该级工匠最效率的匠人的七成,而徐州煤窑在私人手中掌控,往往是以最高效率再额外添加工作量进行考核,能完成才有鬼。
    而考核的话会有六册一账,官吏是无法随便为难匠人的,匠人手里有自己的帐,工坊有自己的帐,厂里也有账册,出厂也有帐册。
    这都是官厂建设过程中总结的经验教训。
    这里面让王崇古最痛心的就是政治清汰了。
    之前有青楼女子从良投奔官厂后,有组织的利用官厂的背景,自己织娘的身份,四处骗婚,自那之后,青楼女子,就不得入官厂,南衙有青楼女子从良,就差一天,没能进了官厂,最后吊死在了织造局门前,但依旧没有改变这个政令。
    而这个政令还有后续,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青楼女子出身的织娘,考成都会比别人更加严格一些,更加容易被官厂清汰。
    织造局、毛呢厂的青楼出身的织娘,很多都已经是熟练工匠,在政治清汰中,损失严重,不是所有青楼女子,都是自愿踏入那烟世界的地狱之中,但官厂对她们关上了大门的同时,已经上岸的青楼出身的织娘,也遭到了牵连。
    “管理官厂,辛苦王次辅了。”朱翊钧对王崇古进行了夸奖,是真的辛苦。
    “陛下,臣老了,王谦呢,又对这些不感兴趣,整天泡在那个交易行里折腾,赚的钱比臣还多,臣其实也担心臣死了,这官厂后继无人。”王崇古有些感慨的说道。
    海瑞不搞王崇古是因为离了王屠户,陛下真的要吃带毛猪。
    官厂是国之大计,这个位置,离开了王崇古,一定会有巨大的变动,势要豪右们刺杀王崇古是对的,官厂是因人成事。
    当初的毛呢厂,不过是为了羊吃人,削弱北虏的实力,慢慢的才发展到现在这种规模。
    王崇古甩了甩袖子,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臣总结了官厂管理的若干办法,形成了法例办,但这法例,也要因时而动,不能墨守成规,否则僵化之下,官厂不能长久,臣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本奏疏,恳请陛下过目。”
    朱翊钧看完了王崇古的奏疏,面色颇为严肃的说道:“大明工匠,都要谢谢王次辅,不仅仅是官厂,整个大明的官僚,也都该读读这本《官厂法例诸事疏》。”
    这本奏疏不仅仅是讲怎么管理官厂,而是讲怎么当官。
    总结起来为四句话:
    对群体保持同情和关注;对个体保持警惕和距离;
    严格按照制度和流程办事;事事处处都要留痕迹。
    这四句话道尽了官厂管理的纲常,同样也是在说如何当官,要具体展开说,就非常非常的复杂,大抵而言,就是群体的诉求一般情况下都是合理的,但个人的诉求通常都是谋求特权,这是人性的必然。
    制度和流程虽然僵化,但同样也是保护自己,每一件事都要留下痕迹,最好有文书为证,防止在宦海沉浮的时候被敌人抓到把柄。
    能把这四句话做好,就能称之为合格的官僚了。
    “陛下谬赞了。”王崇古起身告退,他的脚步非常轻快,而且非常稳健。
    朱翊钧拿着手中的这本奏疏笑着说道:“王次辅怕是看到了傅希挚的下场,才有感而发,写了这本奏疏,这本奏疏要是改名为《论奸臣的自我修养》,恐怕会引发竞相追捧。”
    王崇古既然把奏疏给皇帝陛下,陛下是拿去发在邸报,还是拿去刊发,他王崇古都懒得管。
    朱翊钧打算把奏疏的名字改一改,吸引大明官僚们都阅读一下这本书,以防止自己被权力异化,最后锒铛入狱。
    “这么改,是不是太伤王次辅了?”冯保眉头紧蹙的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王次辅现在又不是个奸臣,这么说,伤大臣的心。
    朱翊钧摆手说道:“你说得对,他可以自己说自己,但朕不能这么说他,现在王次辅忠君体国、经邦济国。”
    “不如这样吧,改名叫《论五步蛇的自我修养》,这五步蛇可是王次辅亲自认可的绰号。”
    “臣遵旨。”冯保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后面这个名字更好听点,同样还能通过宣扬五步蛇的威名,以收威吓之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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