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遇上王 - 分卷阅读27
下一派炸了锅的
沸腾,娱记群情激奋指责他是诡辩。顾东林依旧安静地侧耳倾听,嘴边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笑意,听着他们无外乎社会影响、道德规则的提问。
有人说:“段榕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还刚刚拿了今年的金曲奖,难道不应该为社会树立榜样么?”
顾东林顶了顶眼镜:“现代化的社会是碎片化的,职业与道德是彻底脱钩的。当我们在提及‘音乐制作人’的时候,我们都会赞同,这个职业的衡量标准是‘能否作出好音乐’。履行社会指派给他职责的人就是好的,拥有这种特殊的或专门的技艺,他就可以被称作是好的工作者。就像《伊利亚特》第一卷中,当阿伽门农打算偷偷占取阿克琉斯的女奴时,内斯特对他说:虽然你是好的,但不要夺走他的姑娘。不是说因为阿伽门农是好的,所以他不应当强占那姑娘,也不是说,假如阿伽门农占取这姑娘,他就不是好的。而是说,无论他是否占取那姑娘,他都是好的――城邦给予阿伽门农的职责是王,王只要做好他的本分,规划策略、领导战争、获得胜利,他就是好的。现代社会中,当我们在以职业的眼光看待一个人时,与这种情况非常相像:我们认为德才是脱钩的。技术而非道德是成就的标准。往往一个人的才能愈突出,大家就理所当然认为因为德行应该放宽标准。”
底下记者喧哗更大,简直要炸开了锅:这么一个人,在他们面前公然地否定了道德的存在,但是非常糟糕地,根本抓不住一丝错处可以切入、推翻,逻辑无比之严密,体系无比之巍然,再加上百分之八十听不懂……偏偏,他的出发点又无比之正义――自由与平等,谁他妈敢说舍鱼取熊掌,谁他妈敢说个不字啊!
顾东林准确地调控着现场气氛这根弦,娱记交头接耳甚至是破口大骂,但顾东林只是安静地站在台上,感受着那根弦越来越紧,面上不动如山。
然后在气氛濒临失控的时候,字正腔圆道:“但是,那是不是说段榕做的就无可厚非呢?是不是说他这些行为就没有道德呢?”
娱记们被他耍得一愣,由是他愉悦地顶了顶眼镜:“我要说的是,不,事实无疑并不是这样子的,他做错了,他一定是做错了。大家今天能站在这里,对段榕进行诘问,这是非常高尚的行为,这正意味着,这世上尤有一个统一的正义、统一的道德标准,凌驾于个人选择的自由之上。只是现代道德语言假象背后是严重的无序,让人们找不到它,以为它已经死了,或者即使模糊地感觉它存在,也只有碎片状的印
象,概念完全无法统一。就像修昔底德描述科浮岛革命时所说的:词义不再对事物有同样的联系,而是被人们随心所欲地改变,轻举妄动被认为是忠诚勇敢,拘谨而拖拉是懦夫的借口,中庸是懦弱的伪装,知晓一切是什么也不做――随便你信口开河。这是我提醒各位谨慎评述性语言运用的初衷:我们在所有客观的和非个人的标准都丧失以后,继续使用道德和其他评价表述,好像他们被客观和非个人的标准支配一样。但是曾经,我们非常清楚明白地同意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们也非常清楚明白地同意,好的行为指向真正的幸福,而坏的行为指向堕落与失败。今天段榕站在这里,诚恳地道歉,并不是因为他本性是个恶人,而是因为他跟社会上大多数人一样,丢失了那个道德的标准,以为将自己从道德中解放出来就是自由,就可以自由地追求欲望的满足。他听从自己的欲望追寻幸福的假相,他不相信他做的事情不对,他不知道他做的事情会让他后悔,他不相信道德对他有惩罚的可能。”
说到这里顾东林满意地俯视了一下全场,给自己的第一阶段防御做了结论:“所以说,他不停地更换恋人,做出让社会难以容忍的行为,并不是因为他天性险恶,知道这不对还去做,而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他不明白这是不对――他不明白。他曾经就跟站在这里的各位一样,真诚地认为自己内心所坚持的标准是正确的,只是他比各位离那个真正的正道更远一些,他和大家一样,是自马基雅维利以来的现代性的受害者。他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个愚人,被自己在事业上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现在,我很高兴在座的各位借由这个机会让他明白什么是对错,但是也提醒各位,在对他进行评价的时候请审慎。”
此话一出,整个针锋相对的基调就改了。顾东林并非要将段榕完全洗白,因为他不认为底下的所有人都能听懂,也不认为听懂了就能认同――当然前者占绝大多数,但他绝不是来寻求对立的,他需要把自己变成与他们同一阵营,这样才能拥有同意,进而灌输。他所做的,是尽可能将段榕的定位从“犯淫”强行拗成“愚人”,依旧是很低的位置,但更可以为社会接受。社会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末人,道德制高点的地位本身并不能给他们带来愉悦,给他们带来愉悦的是在这个位置泼脏一个在一切外在资本上远超他们的人:跟富人炫富一样,穷人无富可炫,炫道德。而真正的事实是,如果他们在段榕的位置,也许比他还要不堪入目。
但是愚蠢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能轻易接受这种说辞,因为对智
商的否定无疑是给人最严重的打击,没有什么能比人笨更严重――在自以为是的年代。于是那些道德制高点们就获得了另一种满足的途径,大可以在道德上退一步,以展示自己对一个天赋远不如己的人的宽宏大量。
在这个问题上得到了认同,娱记们立马又松弛下来,想起自己的本意:“请问你是段榕的床伴xxx么?”
“no nt”顾东林答得飞快,默默给他拿热水瓶倒水的段榕一愣,继续低头倒水。
“请问你与段榕交往多久了?”
“no nt”
“请问你与段榕是什么关系?
顾东林沉默了一会儿,段榕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nonsense”他说。
他笑着说nonsense.
89、用绳命捍卫搅基正当性(上)
全场哗然,所有对着他戒指拍照并对照前几日段榕佩戴、今天却故意撸下的戒指的娱记纷纷把镜头对准他的脸,而段榕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的侧影。
有个小姑娘最先从震惊中醒过来:“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所有艳照曝光的男主角……另外一位男主角都选择了沉默或者撇清,是什么促使你站出来为他说话?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喜欢这个提问,”顾东林赞许地指了指那位娱记,从容淡定,“很好的提问方式,真正古典式的问题,问目的,找pot。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人家小姑娘当场脸红了。
“第一我并非站出来为段榕说话,我只是觉得,对他的行为该有一个真正客观公正、非人格化、无关喜恶的评价。第二,我并不觉得艳照涉及的其他男主人公做得有何不对。无论如何,他们是被侵犯隐私的受害者,而且他们本来就是谈恋爱享受生活,做错了什么么?他们是被段榕连累的,恰恰正是他们,才是段榕应该道歉的对象。现在他们与段榕毫无关系,却遭致名誉的受损,保全自己是非常正当的行为,不应该接受任何指责――他们有什么必要站出来为段榕说话么?没有。有句古话讲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又捋高了衬衫袖子,撑着台面当着无数摄像机,清晰又流畅道,“而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主持这个新闻发布会,也是因为在其位谋其政,名正所以言顺。什么人,做什么事而已。在中国的传统社会中,我们要评价一个人的德性,并不以他本身为主体。甚至于到如今,我们的语言中依旧承袭着这样的深刻烙印。当我们评价一个人品行不端,会用什么样最激烈的言辞呢?――没有家教。大家感受一下,是不是?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个家庭的事情。作为他的家人我非常愧疚,也必须向全社会承担自己理所当然的责任,而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逃避或者撇清。”
底下都是一愣,然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立马被清晰的提问压榨了下去:“那你不认为你们的感情太过脆弱了以至于导致现在的结果?”
“当道德被放入私人领域,家庭成了道德的主体。只有当你有一个家,成为一个家庭成员,你违反道德才会意识到这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是导致家庭不睦。但是我必须要指出,现在所曝光的恋情都发生在段榕有一个家之前。并不是说他没有父母兄长,而是因为他同性恋的身份,与家人的关系很是疏忽。父母兄长为了弥补之前的决裂,也对他比较宽容。这种情况下,道德,特别是爱人间的道德,对他来说完全是无指向的禁令,他知道违反了也不必付出任何代价。他的行为,在古希腊语中有一个特定的词……”
顾东林转身在白板上写下energeia,然后在erg下划一条横线,“这个‘行为’的词根是erg,代表目的。这个词表达了目的在行为本身的行为,那目的就完全不能约束行为,事实上他只是追求一种在行为本身的快适,那是直接欲望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他一旦违反道德,一旦不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有人会让他得不到幸福。道德就在于一个能让人发展的系统里,单纯把人当做目的,听凭欲望的驱使,在这种情况下道德是无意义的。”
底下有人又问:“你看到那些照片难道不生气么?”
顾东林大笑:“时间是不可逆的,所以我们在行为发生之前立下承诺,又在行为发生之后决定是惩罚还是宽容。”
“惩罚还是宽容?”
“私人领域,no nt”顾东林又笑了,把手一摊,“你看,在你们的潜意识里,对他真正有惩罚或者宽恕权力的人是我,最应该生气的也是我,弄到现在倒是我站在中立的角度看这个事情,广大群众代行其职深陷其中……这个事情,很有意思,可以研究。”
娱记们刚刚还被他逗乐了,此时脊背发寒,觉得自己倒很像小白鼠。
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愤慨的声音:“请问你们作为同性恋还如此高调地出柜,不觉得这是一种罪恶么?
顾东林瞬刹做出大惊的表情,心中大喜。
段榕被爆出这些艳照来有两个重点词:一,多个床伴;二,同性恋。他必定要借防御阶段模糊前者,然后循着机会锐化后者,将人们的焦点从多个床伴拉到同性恋上。鉴于同性恋问题在当今社会中的特殊地位,段榕在今天被抹得越黑,冲突越强烈,一旦同性恋问题开始纳入探讨,“社会弱者”这种身份作为一种博弈和博取同情的资本,极自然地激起人们天生同情弱者的心理,围观者在选择上会倾向于支持和帮助他们,客观上起到制止事件向恶行发展的作用。
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甚至他有这个自信不但停止泼黑的过程,而且被扳到一个极其正义的地位。而他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眼里自然是精光一闪,段榕却急着站起来想停止发布会,被顾东林按了回去。
“‘罪’这个词本身的前提是律法,只有律法的体系,才有罪的概念。很明显,现在中国的法律并没有提及‘同性恋是罪’这个明确的条款,而且我还可以非常清楚明白地告诉你,同性恋永远也不会在一个儒家社会中被提上法律,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个问题。那么我想,你提及的‘罪’,应该是道德意义上而非法律意义上的。事实上,在伦理的历史流变中,真正给予‘罪’以道德意义的,是什么?是宗教,是超出人法的神法。是基督教的托马斯?阿奎那,犹太教的迈蒙尼德,以及伊斯兰教的伊本罗斯德,这三个人,在神法原有的道德框架内,加入了俗世的‘罪’这样一个概念,以增加神法对人的裁罚权、约束力,这才让道德变成有强制性的命令。
“但是现在,我们处在一个‘上帝已死,诸神之争’、由意识形态引导的社会中,宗教也已变成个人的选择――国家是承认宗教自由的,也承认不信教的自由。所以如果要拿宗教的神法来定义整个现代社会的善恶,来将神法加诸于所有教徒和非教徒,那无疑是很天方夜谭的一桩事情。宗教本身的排他性几乎挑起了历史上所有的龌龊战争,他们在法国北部烧死了圣女贞德,在法国南部烧死了布鲁诺,包括二战的种族屠杀,也是以色列与巴勒斯坦绝不可能停战妥协的缘故――宗教的罪,是整个否定对方的存在。当你否定我们作为一个群体存在的合理性,你要用你的道德来劝诫我,对我有什么用?这太可笑了。这位记者同志,你这是要鼓励我们放弃这两百年所有志士仁人流血流汗建立起的一个更加宽容的中国,而去学本拉登发起圣战么?”
那记者同志直接整个人都傻逼了,真的是整个人都傻逼了。他这个帽子戴的……
顾东林喝了口水,段榕继续弯腰给他倒,顺道躲到桌子下,即使愁苦得要死也憋不住弯了弯唇角。顾东林喝完扯了扯领子,“我刚才有点激动,忘记了我也应当尊重记者同志的意见,特别是宗教信仰,这样整个地否定一个人的信仰没有普遍性,实在太残忍了。我想我应该换个角度回答你的问题,嗯……我想先了解一下记者同志你信教么?你信哪个教?你信哪个教我才好从你的教义出发,来论证你们宗派最初的教宗有没有对‘同性恋是罪’这样一个论题进行过论述。这样可能比较好。”
记者同志赶忙表示您忙,您忙,我不招惹您了,有其他记者接过他垂死的刀剑继续往前奋不顾身地挑战:“有两位知名演员夫妇是基督徒,他们非常反感同性恋,据我所知,圣经中也有对同性恋是罪的描述,您怎么看?”
“圣经中连异性恋都是罪――亚当夏娃出伊甸园结婚生孩子,那还是全人类的原罪,s,对不对?同性恋跟异性恋比起来,必然是小巫见大巫。”顾东林笑。
全场都大笑。
“旧约中的创世纪与利未记篇提到过同性恋问题,但是我们首先要知道旧约在讲什么,旧约中的上帝是怎样的上帝,旧约的作者又为什么要写旧约?”
顾东林基本上讲到现在就已经从发言人变成顾老师了,还真意兴遄飞跟他们解起经来。到尽兴处搞几句洋文,那也不是英语的问题了,直接上古希伯来文、古希腊文,别说单词,就是字母都天书一样的他还写的哗哗,除了做做物理学的单位,谁也没见过。认认真真背了一段作又文本解读,举例解析人物性格,还讲讲雅典与耶路撒冷、观天之思与匍匐敬顺,解完一轮,大家都鸦雀无声,之前隐隐约约的感觉成真了:这是真出了个战斗力爆表的正宫!想提个问,还不知道“古典式的pot”在哪里,绝对是要犯蠢的,一时间都不敢张嘴了。
90、用绳命捍卫搅基正当性(中)
“旧约中的上帝就是这么个存在,他不爱人,他也不懂爱,他只要敬顺,他甚至跟家庭都是冲突的。希伯来人跟阿拉伯人这么争锋相对,以色列与巴勒斯坦杀也杀不完,说到根底里,旧约讲得很清楚,是老公找了小三生下同父异母的两兄弟,家里不和。上帝还要亚伯拉罕杀子祭神证明对他的忠诚,那我们就明白了事情又多糟糕。”
顾东林就笑眯眯一推眼镜,说你们要宽容上帝反同,“旧约中的上帝脾气火爆,不听话就杀。后来到新约,大家看看不对,才让上帝有爱这个概念,但是在骨子里,上帝必然是要挑拨和戒备家庭的,不然所有人都跟我们东方人一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孝悌为本仁义为道,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宗教,也不需要教会了。上帝以及教会给人的一切好处,我们东方人,我们儒家社会,都能在家庭中找到啊。说到底西方人只有个人与国家的维度,没有家的维度,也没有天下的维度。希腊神话中三代神都是爹杀儿子,儿子再杀爹篡权;英雄史诗,都是老婆和情人勾搭杀老公;伟大悲剧,弑父娶母嘛,为老公生老公为儿子生女儿。柏拉图写《理想国》,他都要废除家庭、共享妻子来达成共和的,许多人不明白啊,为什么啊?很简单嘛,西方人的家庭概念是财产啊,老婆这个词的词根,都是财产。她是抢来的,是征服与占取,跟奴隶一样的。所以西方人特别分得清,从希腊时代私有财产就是国家的根基。中国人到现在都还没财产权的概念,交税还交个人所得税,还总找不到之所在,光提起征点。提高起征点有什么用?对于广大起征点以下的,你再提对他也没好处……”
段榕又给他添茶,顺便低眉顺目提醒他一句:“扯远了。”
顾东林从善如流把话咽下去:“跑远了,让我们把它扯回来,还有什么对同性恋的问题么?”
“同性恋不能生育,对人类的繁衍没有好处,违反自然,这是很多人反对同性恋的理由。对这个问题,您怎么解释?”
顾东林很奇怪了:“我不太明白你的问题,你能再详细一点么?你刚才提到了两点,一是繁衍 ,二是反自然――为什么不能繁衍就是反自然?这两点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什么逻辑么?”一脸天真疑惑的笑容。
那记者也被他弄糊涂了,但问题顾东林这战斗力摆在那里,他不好意思怀疑他蠢,就有点怀疑自己蠢,说话也吞吞吐吐:“人类为作为一个种族不需要繁衍么?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义务么?从这个角度来说,同性恋必定是恶行啊。”
“哦……人类作为一个种族存在的目的,就为了繁衍?啧,这个论调还是很大胆的,一般人不太敢说,我很钦佩这个小伙子的勇气。”
顾东林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不过啊,如果以你这个标准来定义正义与否,那所有天生不天生的不孕不育者,流产堕胎者,以及丁克家族,全都应该在你谴责之列啊,为什么就单独攻击同性恋呢?你这个标准定下来,你就要贯彻到底,怎么能搞特殊主义呢?而且从国家的维度看,你必定是要抨击计划生育的,你必然要向毛时代看齐,奖励英雄妈妈,是不是?因为你理想的城邦,那必然是猪的城邦啊。国际关系的所有理论也要被你一手颠覆了,正义国家和不正义国家在你的体系里,就是看出生率嘛。出生率为负的就不正义,出生率为正的就很正义,出生率越高越正义――莫斯科保卫战里的俄国人好邪恶的。可我看你也没有提到这些啊。而且从自然科学的角度看,同性恋是基因问题,你一定觉得这是比较糟糕的基因,那你更应该鼓励让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因为这样不能繁衍的种族一代就全灭,很爽的,是不是?”
小伙子顶不住了,脸一阵白一阵红。
“你在制定一个标准的时候,你得想一想啊,你稍微深入想一想,就明白这逻辑会有多荒谬了。你用繁衍来作批判的根基,只能说你是为了反同在找理由……”说完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总结道,找得还不怎么好。
底下人都纷纷跟从他的步调,偷偷笑那小伙子。
顾东林继续插刀:“你从自然科学的维度去看一个社会问题,角度是很好的,但是不要忘记自然和文明是相对立的,而且文明必然是要压榨自然去建立一个社会化的规则。在自然即原始状态下,同性之间的性行为是极其普遍的,因为人不止有繁衍的本能,那至少还有找乐子的本能,你怎么不说?直到现在,人们的身体和潜意识里还存在着人类文明儿童期时候的这种刻印:同性交配的欲望藏在每个男孩童年时期想要浇灭火堆的这个举动中,每个儿童发育过程中必须经历的肛欲期也是一个表现。而这种行为后来是跟隔代性行为、亲属性行为在同一个时间段内,为文明所渐渐终止。你所说的不自然,恰恰是最自然的,却是被文明所牺牲的。你必须站在社会的角度来谈论它的不正当性。不然你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有同性行为的倾向。”
“那既然当时会和隔代性行为、亲属性行为一起禁止,不正说明这不好么?”
“在远古时期人类生存能力是极其低下,必须牺牲所有其他本能,以繁衍为第一目的。但是文明发展到后期,它必然要把人从繁衍的体系中解放出来,予以更高的目的。否则我们不断地推进文明做什么?”
有个小伙子很高兴地抓住他的把柄:“那还不是说文明就是反同的?”
顾东林又夸他敏锐:“文明的最终目的从繁衍转向其他价值,基本上在传说时代已经开始了,到轴心时代已经完全完成了。我们现代文明的精神食粮,说到底就是孔子、苏格拉底、释迦牟尼、耶稣基督这些人留给我们的,到现在依旧在吃老本。我们所提到的、有文字记载的古代文明,都恰恰站在非常高的角度去谈论社会道德。而动物性,比如说繁衍,这是很低等的,很少提及。”
“那文明究竟反不反同?”
顾东林笑:“现代文明分两大体系。西方文明的源头是希腊的文明、罗马的征服,再加个基督教。希腊文明的传统,是同性恋高于异性恋;基督教的传统是认为,同性恋不影响德行。”
听着底下倒吸一口凉气,他摇摇头,继续科普,“柏拉图在《宴饮篇》中提到,人生来就是两个脑袋、四只手、四条腿,但是后来因为神的恐慌而被劈成两半,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一男一女的结合说明,原本的那个人格是阴阳人,是残疾的,而同性恋则说明原本的人格是整全的男性品格或女性品格。当时在座的所有人都以此来证明同性恋高于异性恋。因为在他们的时代,繁衍既然是自然目的,那么以文明高于自然的传统,必然是不已繁衍为目的的同性爱情更为高尚。
“甚至于在希腊社会中,一个男孩只有与一个男人相恋,才会了解什么是男性品质。男性品质又完全等于人的德性:勇敢,正义,智虑,节制。一个少年,他是通过与男人的爱情、与男人的并肩作战、与男人的性行为来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这是女人无法教给他的。并且希腊人也认为,上战场的是同性恋人比异性战友更有战斗力,因为当一个人在爱着什么人的时候,他越会争取荣誉。
“您说的这些有证据么?”
“我们所熟知的哲王也好,英雄也好,都经历过这个阶段。《理想国》开篇第一卷,苏格拉底被彼勒马霍斯拉扯着带去见家长;柏拉图一生未婚,大家都说他是精神之恋的代表,其实他的恋人是西西里的狄奥尼索斯;色诺芬抛弃了全希腊,跟着居鲁士回了波斯;亚里士多德在遥远的马其顿,教导年幼的亚历山大大帝:一个少年成长为战士的最好途径,是与其他伙伴住在一起,所以现在大家都记住了赫菲斯提昂。即使是凯撒大帝,他也是以‘卡帕多西亚国王的夫人’发迹的。在心理学上,弗洛伊德将同性恋归为性倒错,而且在解释的时候认为性倒错者往往更加杰出,他还是很明白的。”
顾东林他还真敢说的,问题是他说了还真没人敢嘘他。
“但是不论西方怎么样,我们是中国,我们是儒家社会,您刚才也说了!”
“儒家文明对于同性恋的态度更值得称赞。儒家是不讲同性恋的,因为我们的家庭根本不是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而是由一个妻子与一个丈夫组成的。当两个男子组成家庭,妻子叫齐君,妻这个字,原本就是‘妻与夫齐’。所以这在一个身份社会里是不触犯男权根基的,这样,同性恋它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了,它是在体制内解决的。断袖、分桃各种称呼也不存在内在逻辑一贯性,只是像其他典故一样相独立,如果带有恶意也是因为君主的纵欲,而不是因为纵欲的对象是男是女。中国有同性恋这个词,还是周作人在五四时期引进的,古人哪有这个概念?古人根本不会觉得喜欢男人或者女人会是个事儿,就跟喜欢白菜还是萝卜一样。”
“那现代社会不一样了,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有对同性恋的歧视存在,我国法律虽没有认为同性恋犯法,那为什么不承认同性恋合法呀?”一个小伙子很有趣地问他,“在中国同性恋是不能结婚的!”
91、用绳命捍卫搅基正当性(下)
顾哲又要夸他了,连连比起大拇指:“这个问题好!这个问题好!这个问题非常好 ,我很喜欢!”
小伙子很高傲啊,登时鹤立鸡群了,面对着众人艳羡的眼光,很体面的。
“就是说,如果一件事情,一样行为,国家的法律没有置喙,它就不正当,是不是?”
小伙子点头:“不说不代表不合法么?您和段先生即使可以谈恋爱,也不能领证啊!那既然如此,你们根本不算婚姻的,即使住在一起生活,也是非法同居。”
“很好,你可以向法律方面发展一下。”顾哲把话筒拆下来握在手里,随随便便往桌子上一倚,“那小伙子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一直在说合法,正当。那么你是否认为,合法即是正当的?”
小伙子总有点被盯上了的危险,但还是干脆点头,“对。”
“那国家颁布法律的正当性来自哪里?”
此语一出,底下立马嗡嗡嗡,这几十个摄像头拍着居然敢说这种话?!段榕赶紧低头倒水提醒道:“查水表!”
顾东林笑起来:“不是唱反调,只是考考你。”
小伙子脸红着说不知道。
“国家法律的正当性,来源于一些为大家所普遍接受的普世价值,比如说,自由,平等,民主。而这些普世价值又为什么普世?因为他们符合人类心目中的第一价值――正义。如果一个国家的法律违背了正义原则,你会去遵守么?你会认为这是一部好的法律么?你会觉得这个政府具有权威么?一定不会的。连自由平等违反正义的时候都会被直接否决,不要说法律正当性。那么,结合原本就是私人领域的事,它的价值国家中立,它的自由国家保护,只要在私人领域内活动,不违反正义原则,它会不正当性么?正当性说到底是底线,很基底的,正当之上仍有正义。你回去好好感受一下。”
段榕捂脸,这真的是本性毕露。
“那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认为国家应当立法,允许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顾东林非常干脆道不应当。全场就段榕已经不试图理解他的脑回路,只要跟着信就行;其他人就不行,被他耍得团团转,问问题的娱记脸都绿了。
“这个怎么说呢,啧。你一旦立法,去保护同性恋的权力,你的立法动机就已经证明了,他们是不一样的,国家就已经把同性恋者这个群体与社会上的大部分人分割开来了,这只会加大社会对于这个群体的排外。就像我国的民族政策,它的出发点是想培养一种更高层次的、华夏民族为一体的同意,但却用各种优惠政策比如说自治、流官、高考加分、文化保护来区分各民族的身份,事实上却是减小了共融可能。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种认同,对他再好也要闹独立,总觉得你汉人压迫他,不会觉得大家是一家人。”
段榕又急了:“查水表!”
顾东林话锋一转:“你要知道,政府给你权力的同时,它是需要付出治理的成本的,它第一是要将管理成本降到最低,第二是有个寻租的故事在里面。你怎么减小管理成本?很简单,给每个人贴标签啊。性向这个问题,其本质其实是个人喜好。有些人喜欢吃白菜,有些人喜欢吃萝卜,有些人今天喜欢白菜明天喜欢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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